第42章(2 / 2)

鹿蹊却在收回腿的下一秒,整个人挤进季空青的怀里,坐在了季空青的大.腿上。

鹿蹊抬手把季空青的脑袋掰过来,要求对方面对自己,在和季空青对视后,又软了一下:“……你往床上坐坐,我都要掉下去了。”

季空青原本是坐在床边的,鹿蹊突然挤过来,跨坐的姿势几乎就是挂在他身上,就算有季空青的手臂揽着,也悬空了一部分。

季空青被鹿蹊弄得措手不及,甚至有些狼狈。

他握着鹿蹊后腰的手指很用力,用力到甚至陷进了皮肉里。

鹿蹊却只是一个劲催促季空青往床上坐一坐。

季空青将鹿蹊按在怀里,站起身,转了个角度,靠坐在了床头,让鹿蹊稳稳坐好。

鹿蹊终于满意了。

他低头,背过手找到季空青的一只手,握住,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开门见山地问出问题:“季教授,你是不是在心理上,有一点点毛茸茸的小问题?”

鹿蹊真的很清醒,就是懒懒的。

懒得害臊,懒得思考,全部的事情都交给自己的本性与本能。

他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季空青。

他想知道,想了解,他选择直接问季空青。

季空青愣了好一阵。

半晌后,他侧过头,没忍住,笑出了声。

并且越笑越大,笑到鹿蹊觉得屁.股下的腹肌都在隐隐抽动。

鹿蹊从来没见过季空青笑得这么放肆。

他看的目不转睛,喜欢极了。

笑了一阵,季空青终于压下情绪,托着鹿蹊往怀里按了按,微微挑眉:“你就这样问我?”

季空青猜到鹿蹊发现了他的秘密,设想过很多种试探,很多种旁敲侧击的探查,却从没想过,鹿蹊会这样坐在他的怀里,直白而真诚地问他。

“不然呢?”鹿蹊也学着他的样子挑眉。

鹿蹊的手指戳着季空青的胸肌,理直气壮。

“季教授,我是你签字领证的,能在医院决定要不要拔管的合法伴侣,我有权了解你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也有权知悉你的每一项病例。”

“从法律意义来讲,你是属于我的。”

“我为什么不能问?”

鹿蹊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于霸道了,于是加了句:

“当然,我也属于你。”

“季教授有权了解我的所有事,也包括病例。”

开过头之后,鹿蹊就特别顺畅地一路叭叭叭下来,说是问季空青问题,但嘴快到压根就没给季教授发言的机会。

“我翻了你的储藏室,看到了你夹在校服里的那张纸条。”

“鉴于你之前说少年时期就喜欢我,只是当时没有意识到,那我合理推测,其实你根本就是发现了我在你校服上签的名字,所以才会收藏那件校服一直到现在,对不对?”

鹿蹊说到这终于停了一下,眼神期待地等待季教授的回答。

季空青的手拢在鹿蹊的腰间,将人往上提了提:“嗯,回答正确,加一分。”

鹿蹊被季教授的回答撩了一下,但又不想让出主动权,于是鸡蛋里挑骨头:“就一分?”

完全没概念在实验室里,想要从季教授手下拿到一分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季教授在打分这方面很严谨:“只是初始分,但可以考虑后续叠加。”

“好吧。”鹿蹊晃了下季空青的手指,接受了这个评分制度。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纸条。”

鹿蹊的思维是很跳跃的,这大概是艺术生的通病,他们的情绪和灵感都像极了夜空绽放的烟花,在高空璀璨绽放,绚丽奔放到极致,却又在落下时瞬间变得寂寞低落。

“我没问你的弟弟,没问你的朋友,也没有去查那张纸条上的花纹,季空青,我是直接来问你的。”

“你得诚实回答我,”鹿蹊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左胸,“不然我会很难过。”

此时的鹿蹊之于季空青,就宛如黑夜里升腾到最高处的焰火。

滚烫,热烈,绚丽夺目。

“好。”季空青握住鹿蹊搭在胸口的手,“我会给你毫无遮掩的答案。”

鹿蹊笑了下。

有些不好意思。

他俯身亲了亲季空青。

是唇.瓣碰触唇.瓣的那种亲吻,快到就像是玫瑰花掠过。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不会有我这么敏.感,但我生过病,所以我知道。”

鹿蹊很难形容在看到季空青的字迹出现在,他曾经很熟悉的心理咨询所问询表时的心情,最终,想要表达给季空青知道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我明白。”

季空青的脸上却显露出惊讶。

“不像嘛?”鹿蹊扬起下巴,神情很是自豪,宛如打赢了胜仗的年轻将军,“我不仅生过病,比你更严重,还痊愈了哦。”

季空青很快反应过来,原本握在鹿蹊腰间的手安抚着身上的爱人:“是回国的那段时间?”

“嗯。”

鹿蹊没有隐瞒地点头,却半点看不出曾经深陷其中的阴霾。

“先是毛玻璃状态,再是抑郁,就还蛮难过的。”

“不过还好,不算特别严重。”

鹿蹊的情况的确不算很严重,或者说,因为是他,所以没能变得更加严重。

鹿蹊是高情感需求的性格,他也从小就明白,没有人能够给他这样的回馈,所以他改换了自己的想法感知,把得到的所有爱意都珍藏起来,一点点努力养好自己。

回国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熬的低谷,隔着一层什么都感知不到的毛玻璃,鹿蹊碰不到身边人,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被无限弱化,无限模糊,这让他越发崩溃。

可鹿蹊没放弃,他拼命朝着外界伸手寻找,最终找到了自己的路。

他顺着直播间粉丝们直白了当表达的喜欢,一点点描绘着毫无遮挡的最直接的情感,凭着自己的意志,硬生生把自己从情绪泥潭里拉了出来。

重新栽种回了阳光下。

比起身边形形色色各有优秀的家人朋友,鹿蹊的确过于敏感,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坚强,可他却是最有韧性,最不服输的小草。

他正视自己的敏感,接受自己所有的脆弱,抱住了自己。

也正因为这条路他走过,所以在看到熟悉的字眼,熟悉的形容时,鹿蹊几乎是瞬间就抓住了季空青所有的异样,相处时的线索连成了线,指向了一个鹿蹊从未想过的答案。

这让鹿蹊觉得战栗,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心疼。

他本来就是很会设身处地去感知去想象的个性,相似的处境,亲密的关系,这让鹿蹊越发想要贴近季空青。

那种感觉并不是他想要救赎什么人,亦或者是同病相怜,而是一种直觉上的,情绪上的极致吸引。

吸引着鹿蹊去探寻,去发现。

鹿蹊从没有这么兴奋、激动、战栗过,这是来自精神上的吸引,他居然会觉得——和自己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季空青,会和他是同类。

亦或者,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等待的某种契合。

鹿蹊不敢相信。

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想,去他的试探,他凭什么不能直接去问?

他等不及那些时间。

鹿蹊抬手,指尖划过季空青的眉骨,鼻梁,最终停在他的唇边,戳了戳,问:“为什么不治疗?”

明明知道自己感知不到周围情绪的状态是异常的,明明知道自己陷入了毛玻璃状态,甚至是在心理咨询过程中已经确诊,但季空青没有选择治疗。

和鹿蹊挣扎着摆脱孤独不一样,季空青选择了与孤独共存。

此时此刻的两人依偎在一起,体温互相侵染,和谐而温存,完全看不出曾经站在同样的岔路口,他们却选择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季空青摸着鹿蹊的眼尾。

“曾经的我享受世界只有我的孤独,这样没什么不好,不会被情绪左右,永远理智做出最恰当的决定。”

“我能永远理智地把握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我自大又自傲,认为这是上天给予天才的礼物,并且自以为不渴求任何人的爱。”

直到他世界的毛玻璃在一次一次的下雨天,被擦出一块清晰明亮的区域。

他看到了一只飞鸟。

然后在之后十多年的每一次雨天里,在迟钝的情绪反应中,将那片明亮当成了唯一亮起灯的塔。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的欲望。

他开始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