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惟许侯夫人 法采 3159 字 1个月前

“……不好总让侯爷破费。”

歇脚的茶馆, 杜泠静吩咐了阮恭去结茶水钱,这话说完,自眼角偷偷看住了一旁的那位侯爷。

整个茶馆都静了下来, 茶馆掌柜手下的算盘珠子都拨不动了,阮恭一时没能迈开结账的脚, 周遭一切仿佛凝结住了一样。

杜泠静极轻地眨眼看向那人。

男人听见她那话, 不禁深吸一气压下胸口气闷,只是转头看去,却一下捕捉到了她瞧来的目光。

“夫人是故意如此吗?”

他忽然开口问去,杜泠静心下一顿。

一边暗道他反应真是敏锐, 另一边心想他这闭口禅总算结束了,开口说话了。

可她却神色未动分毫。

她嗓音淡淡的, 一如平日,“侯爷在说什么?没明白。”

她这话问过来,还甚是自然地看了他一眼。

陆慎如一时间竟没分辨出,她这句问话又是真是假。

他不禁细细看去她的神色。

白皙的脸上, 长眉之下, 她眸色如常, 羽睫如扇轻轻扇动,秀鼻下柔唇微抿, 看起来一脸正色,非是有什么故意之姿。

不过她刚才, 分明偷看了他一眼。

陆慎如没想过,自己还有读不出她心思的一日, 拧眉瞧她。

好在这会的工夫,崇平先于阮恭把茶水钱付了。

账一结,杜泠静再“客气”也不成了。

男人还是不确定她方才的意图, 但也稍定了口气,轻哼着起了身。

杜泠静跟在他身后,听着他方才哼声,又见他冷着脸,脚下的步子都跟着带起不悦的冷风来。

真怪。杜泠静看着他翻身上了马,显然是还在生气,打马的力道都重了些,马儿吃痛向前奔去。

他真就是因为旁人跟他客气,才生了气?

自然,应该不是所有的旁人,而是她……

杜泠静见他都快遥遥跑远了,才上了马车。

这段路缓,仍旧换回了阮恭驾车,但崇平亦被他留在她身边随侍。

马车摇摇晃晃向前行去,杜泠静在车中跟随着马车,思绪也摇晃起来。

她不由想起,嫁给他这些日以来的事。

先是要将归林楼给她,说什么都非要她收下,为她开楼藏书,一呼百应,阵仗大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之后她点头愿意与他行完周公之礼,他却转身就出了门去,不时就让丫鬟给她送来新衣,又让宗大总管亲自来请她,往漱石亭赴他之宴;

再到这次,她先是不想与他利益冲突,留了信离开,他竟亲自赶去了保定,却又生气不跟她说话,但这么大气,她端茶倒水他就消了气原谅了他,可转头她不过是没告诉他生病之事,这次气得竟更重了,气鼓得像夏日池塘里的蛙……

堂堂永定侯,旁人眼中他重权在握、威风凛凛,怎么行事又怪又好笑?

杜泠静想着这些事,撩了车帘往窗外看了一眼。

他早就跑没了影,只留下崇平陪她慢行,但似乎有使人传了信回来,道是要往另一边的岔路上去。

杜泠静往车窗外看,车内秋霖偷偷打量了自家姑娘。

她见她脸上虽还有病色未落,但秀长的眉间舒展,眸色似从冰封下流淌而出的春水,分明天气冷寒,她眼中却似春水映着日光,透出点点的暖意。

她在笑,双唇轻抿着扬起一道浅浅的弧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轻轻摇了摇头。

秋霖愣了愣,她上次见姑娘如今日般的神色,还是老爷在世的时候。

那时姑娘徜徉在书海之中,无忧无虑……

或是被她的愉悦影响,秋霖也缓了神色,“姑娘别总开着窗子,病还没好利索。”

她说着又给她盖了毯子在身上。

杜泠静倒不觉得冷,这会见着马车果然按照某人吩咐的岔路,往另一边驶了过去,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路过一个小镇。

镇子不大,但路两侧摆满了摊位。

阮恭在外跟她道,“夫人,镇上在摆卖附近的山泉水,您要不要下车瞧瞧?”

听闻有泉水,杜泠静自然下了车,崇平亲自扶她下车。

知道的,崇平是永定侯府的侍卫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陪房仆从。

某人倒是在这里也停了下来,他通身墨袍,在前面背着手闲逛。

杜泠静一时没理会他,在另一侧转了转,这才听说附近山里,有温热泉水冬日里也不冻结,村人总是趁着天不亮就上山打上数瓮,到山下来卖。

他们道原本有温泉的地方,都被大户人家买了地盖了宅院,这是今年又冒出来的几处新泉,还没人霸占,又清澈又甘甜。

杜泠静浅浅尝了点,瞧着几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家上山打泉不易,准备多买几瓮。

不过她还没开口叫阮恭来卖,竟听见有人在她身后开了口。

“娘子此番,也要自己付钱吗?”

杜泠静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话音想起,她才察觉他竟就站在了她身后,几乎就贴着她的腰背。

他语调里透着些不寻常的气息,杜泠静暗道他又开始作怪了。

她没回头看他,只道,“那是自然。我还是有些陪嫁的,就不劳烦侯爷了。”

男人一听,就在她发间哼了一声,接着就叫了崇安。

“天寒,莫让这些摊贩再受冻。你去告诉众人,这一条街的泉水我都要了。”

他话音落地,崇安立刻照办。

满街的摊贩一见来了个阔绰的主儿,把所有人的泉水都包了圆,无不欢天喜地,连声道谢不迭。

杜泠静这才忍不住回头看他,见他一副宽和模样,同众人道不当什么。

“此泉甚是澄净甘甜,既卖了我,各位便早些回家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谁人不想赚了钱回家,这会侯府的侍卫借了车来,满街的人都把泉水搬到了车上。

杜泠静纵然想要掏钱,但又从谁手里买呢?

偏他低头向她看来,“娘子既然要自己花钱买泉,那你要买多少?把钱给我便是。”

陆慎如道是要看看她,是不是还要真跟他把账算得一清二楚。

他低头瞧她眼睛,她眼眸上似落了两只蝴蝶,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

他倒要看看她还怎么说,不想她倏然抬了眼,对上了他的目光。

“回侯爷,其实我也没准备真要买,就只是看看而已。”

她不买了,他却为了同她对着来,把整条街的泉水都包了。

男人竟被自己的娘子“摆”了一道,气笑出了声来。

有摊贩先前见他包圆就觉惊诧,这会听见他这般笑,还以为他改了主意,不由紧张地问了一句。

“这泉水,贵人不是不要了吧?”

“怎会?”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毕竟是泉水,我必是要的。”

装在瓮里的泉水,陆陆续续地往车上搬去,声音响起,似清澈的山泉越过路边的石,哗哗啦啦落下来一样。

杜泠静心下莫名也跟着泉水在石边一跳,她没开口说话,只眨眼看了男人两眼。

他却叫了秋霖,“再给夫人拿一件披风来。”

秋霖很快去而复返。

他将披风裹在她身上,里外裹了两件,杜泠静不知他要做什么,他却突然将她抱上了他的玄珀。

玄珀极高,饶是杜泠静由他带着骑过一次,突然上来也吓了一跳。

他翻身直坐到了她身后,打马就带着她跑了起来。

这次倒用不着崇平了,他亲自带了她。

一路跑出去,身后秋霖、阮恭和马车都很快不见了。

杜泠静被层层披风包裹并不觉冷,反而比之车内的闷,外间的风自由而放纵。

他将她揽在了怀里,她心想这人是不是不生气了。

可又听他说了一句。

“阮恭他们都不在,泉泉没钱付了吧?”

杜泠静:“……”

他怎么这么爱计较?还想着呢?

是不是天底下最爱计较的人,被她遇上了?偏偏他又不肯让她跟他“计较分清”。

她想说,她是没带钱在身,但发髻上的簪子,却还是可以当钱用的。

不过转念一想,不知从哪天开始,她通身上下,从头到脚,不管是衣裳绣鞋,还是簪子香囊,都是他的。

甚至连她昨日换上的贴身小兜,都是侯府针线嬷嬷们给她绣的。

她愣了一愣,拿簪子也能付钱的话,便没再说出口。

可男人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低声笑在她耳畔。

约莫过了两刻钟,他赶在天黑下之前,在一处还算不错的客栈停了下来。

两人刚走进去,便见客栈里有一位在兜售自绣佩囊的婆婆,走了过来。

她这次的佩囊快卖完了,还剩两只被人挑拣剩下的,卖不卖倒也闲情。

她一眼看到眼前高峻挺拔、英武不凡的男人,便眼睛一亮。

男人亦跟她点点头,那婆婆更走上前来见礼,再见男人身后还缓步跟来一位月韵霞姿、清丽出尘的娘子。

那婆婆不由便笑道,“这便是贵人的娘子吧?难怪买了一整匣的簪花相赠。”

男人自是没说什么,但杜泠静微微一顿。

“簪花?”

她没见到什么簪花,转头看了那位侯爷一眼,跟那婆婆道。

“想来婆婆弄错了,一匣子簪花应该是赠给旁的女子的。”

那簪花婆婆闻言一惊,再见娘子头上确实只簪了两串珍珠,她惊得脸色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