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惟许侯夫人 法采 3058 字 1个月前

……

晚间杜泠静只能暂用侯府的灯,修补了半个时辰的古书。

那位侯爷没走,崇安给他搬来一沓册子,他在另一边的桌边陪着她看了半个时辰。

只是半个时辰一到,杜泠静眼睛稍稍有些发热,他就起身走过来,帮她吹了灯。

时间确实不早了,小丫鬟端了水给二人洗漱。

今晚并没有嬷嬷来点香,可坐到床边,杜泠静不由地就想起了昨晚。

彼时他说,“等你准备好不迟。”

这个准备,该是多久?

正想着,他坐了过来,替她解了衣带。

丫鬟立时全退了下去,杜泠静脊背微绷。

他低声,“只是休歇。”

她下意识想要推拒,可一想到自己方才言语不当,这位侯爷反而耐着性子跟她道歉,想要推拒的手便伸不出。

她半闭了眼睛,由着他帮她轻轻解了外面层层衣裳,到最后胸前的肚兜,他停了下来。

床边剩下的一盏小灯,光线柔和地照着她半边侧脸。

她羽睫拉出长而翘的阴影细线,映在秀挺的鼻梁上,此时此刻是难得一见的“乖巧”。

陆慎如掠过小衣边缘,紧贴着握着她的腰,将她抱到了床榻里面,然后径直拢进了怀里。

赤着的后背贴到了他滚烫的前胸,肌肤相贴的瞬间,她不禁轻颤。

他也忍不住顿了顿。

他想让她慢慢适应他。但又想她会否推拒这样紧密的距离。

却没有。

倒是男人自己哑了声,也只好道。

“睡吧,明日还要进宫。”

……

杜泠静醒来的时候,天还没大亮,旁边的净房里有淅淅沥沥清洗的水声。

不时男人走了出来,换了一身干净新裤,额前落下两缕滴着水的碎发,赤着上半身走过来。

他见她醒了拿来衣裳,他似要帮她穿衣,这次杜泠静提前拿在手里自己穿了。

两人不便耽搁,吃过饭就进了宫里。

皇上在御书房见了他们,只不过他们到的时候,皇上另有事在身,只有陆怀如在。

一母同胞的姐姐,年长陆慎如也五岁,今岁正值而立,杜泠静却见贵妃面容虽年轻,但坐在金丝楠木打造的桌椅上首,丝毫不觉违和。

杜泠静不甚清楚她的性子,同那位侯爷又有几分相像。

但她隐约记得从前在京城时,听过她的传闻。

传闻永定侯府的嫡长女陆怀如,曾得不止一位僧道批命,道是她命格不同寻常,乃是母仪天下之命。

那会杜泠静尚年幼,而这位侯府大小姐正是初嫁之年。

连他父亲都说过,因着命格缘故,先皇一众皇子,都有意娶得陆怀如为王妃。

先皇并未指婚,但陆氏却很快给女儿定了一桩婚事。

不是皇子储君,只是陆氏麾下一位籍籍无名的年轻将军。

可谁都没想到,弘启十四年,陆氏惨遭折损的那年,陆怀如进到殷王府邸,做了已经迎娶王妃的殷王侧室。

再后来,殷王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继承大统,彼时只是王爷侧室的陆怀如,在生下慧王之后直封贵妃。

皇上太子突发疾病而亡,原配王皇后至此重病,陆贵妃当年被批那母仪天下的命格一下就被人讨论了起来。民间更是不少信于此道的人,认为陆贵妃命格如此,慧王日后续继位已是注定。

杜泠静不知这位贵妃娘娘对自己如何看法,但想来她的事都瞒不过贵妃。

那位侯爷二十有五才娶妻,娶了她这样的妻,贵妃娘娘难说能心悦。

可杜泠静却见贵妃当先赏赐了一堆东西下来,接着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半晌,轻声问了她。

“婚事办的匆促。静娘在侯府可还习惯?惟石若有不周之处,你尽管告诉我,我来训斥他。”

陆贵妃问得小心,杜泠静恍惚了一下。

她眼角瞥见那位侯爷,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泠静只能摇头,客套地道自己,“多谢娘娘关心,算得习惯。”

陆贵妃娘娘似乎不太信,“是这样吗?”

她目光又看了弟弟几眼,“最好如此。”

陆慎如只垂着眼眸坐着饮茶。

没过多久,门外有小太监唱声,皇上到了。

这是杜泠静第一次见到这位帝王。

他只穿了便服,手上戴了两串佛珠时刻拨在手边。

他身形偏瘦,分明是龙椅上的帝王,脸颊、眼窝有些凹陷,使得他细看之下不似中原饱满面相,另有添有几分疲意,略显病态。

杜泠静隐约明白为何文武百官急于立储。

皇上非康健之态,东宫空悬,不是好事。

但皇上说话却缓慢而显得慈和。

他也浅浅问了两人几句,提及杜泠静的父亲杜致礼,皇上长叹了一气,“水火无情。”

他没深言,杜泠静自也不好多语。

当年先帝终于她父亲,提出的新政在先帝朝锐不可当,但到了今上新朝便生了钝意。

眼前这位皇帝不甚认可她父亲的新政,兴许还有个旁的缘故。

当年先皇要立另一位皇子为储君,而她父亲则是先帝提上来,给新君的托孤之臣。

之后新君变成了今上,所谓托孤之臣处境又怎能少了尴尬?

皇上却对这桩婚事颇为满意,“朕又沾了你们的喜气了。”

喜气……在帝王眼中,联姻带来的是平衡朝堂的用意,是喜气,其他皆不值一提。

杜泠静低着头谨言慎行。

只有陆怀如、陆慎如姐弟同他闲谈了一阵。

出宫的时候,皇上也赐了不少东西下来。

宫门一道一道打开,也如进来时高耸入云的城门道道开启。

门内宫阙高殿,孤王嫔妃,门外朱门广厦,贵胄权臣。

这一刻,入京月余的杜泠静这才真正意识到,无论她多么不想进入这片漩涡之地,此时此刻也已经双脚踏入,一时不得离开了。

她看着那高耸的城楼,深吸了一气,又缓缓叹了出来。

但她已太久没来京中,也太久没仔细听过京中的事。

不知是勉楼将她困住,还是她自愿困在勉楼里,外面的事她很多都不知道了。

如同蒋太妃娘娘所言,这世间不独父慈女孝、青梅竹马,也不独书山学海、古今文章。她该有更高阔的人生,才不枉世间一遭。

又或者像是沧大哥说的那样,勉楼之外,地阔天高。

她不知道他们说得高阔,到底是怎样的高阔,但若她还想谋些自由,谋些对自身的掌控,那便不能继续闭起眼睛。

或许往前走,往前看,有他们说的高阔罢。

城中人潮交织,这两日异常混乱的心思,却随着窗外景色略过,一点一点地落定下来。

下晌杜泠静回到府中,便让秋霖把带来的物件都拿出来规整好,又吩咐了阮恭着人回一趟青州,把她之后会用到的笔墨书籍、随身物什都带来,去信吩咐杜氏刊印社的掌柜来一趟京城。

她是一时无法回去了,勉楼却不能荒废。

杜泠静想起自己这趟北上,原本只为了收两本流出来的宋古本,没想到陆陆续续一直有古书流出,这才引得她一路向北,直到京城门外。

若说这月余以来,从收书到给邵伯举续弦,再到突然嫁进侯府,种种事情足够奇怪,那么这些怪异的开端,便是从她一路连收了八本古书北上。

她唤了阮恭,“我记得父亲在京时,有一位交好的举人章先生。”

此人在外城有一间小书铺,是贫寒书生最爱流连之处。

后来她回青州,父亲又过世,同这位先生倒不怎么联系了,只有她打发人进京办事,会记着让人往他家中送礼探看一番。

此刻想起来,杜泠静叫了阮恭。

“你去外城走一趟,看看章先生近来如何。顺便帮我问一下,他可晓得京畿一带乃至北直隶,有什么特殊的人大量收过或者卖过宋版书。”

那八本宋书来源都颇为偶然。

若一本偶然也就罢了,本本偶然就未必是偶然了。

会不会,从最开始就有人引她来京呢?

她叫阮恭,“你让章先生帮我仔细打听一下。”

她刚说完,就见那位侯爷走了进来。

陆慎如在外院就听说她在吩咐人将东西都拿出来了,这会见她立在书案前跟阮恭吩咐,眸色都亮了起来。

“吩咐阮管事做什么?他可忙得过来?要不要我给你另派些人手?”

杜泠静看过去,眨了一下眼睛。

“多谢侯爷,那倒不必。我只是让他,去看望父亲的旧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