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当然报。”祖孙俩异口同声道。
区区一个“差”而已,有什么可怕?
学校里的规矩严点也好,起码更能激起人的斗志。
沈妙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沈万山同样相信她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们才不会因为一次小磕绊就放弃呢,不蒸馒头争口气,就冲着他给的这个“差”,这个辅导班她上定了!
填完表、交完钱,全部的报名流程就算是结束了。
来时一家人还欢欢喜喜的,想着报完名后去下馆子好好吃一顿,可一想到沈妙还没入学就拿了个差,王冬梅和沈山生就隐隐地有些担心。
这个秦效坤既是省中医院的专家,又辅导出了不少学生,绝对是个有水平的老师。
可他会不会公报私仇呢?比如对沈万山当年不肯收自己的事耿耿于怀,故意在沈妙身上挑刺?又或者是藏私,不肯倾囊相授?
这种事在社会上太常见了,所以他们其实是不想沈妙报名,也不想让沈妙跟着他学习的,毕竟市里面辅导班不少,别的学校的老师未必比这里的差。
但既然沈妙和沈万山都坚持要报,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走吧,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等会再去?”抬头仰视着这栋散发着幽幽中药味的教学楼,沈妙提议道,“我想先去教室里看看环境。”
这会正是饭点,想着去了餐馆可能还得排队,于是他们便跟着沈妙一起进了教学楼参观。
杏林医辅的教学楼建得跟高中里的一样,一栋六层,每层五个教室,不过教室里却不像高中那样摆满了桌椅,更多的是人体模型和一些用来实践使用的医具。
教室的门都是打开的,黑板上是上一期考试前最后留下的板书,讲台和桌子上也有几张上一期学生没带走的测试卷子。
“……心者,生之本,什么什么也;其华在面,其充在什么什么,为什么什么,通于夏气。”
是《黄帝内经》的内容。
沈妙拿着的这张卷子上大多是填空和问答题,不止有《黄帝内经》,还有《伤寒论》和《金匮要略》这些医学的经典书籍。
沈妙对大部分内容都有印象,可要让她像这么一字不差地填空和问答,那她可能也会像这位“陈某某”一样,几乎大半张卷子都是红叉叉。
来到另一个教室,沈妙又找到了另外一张全是实践题的卷子,上面是几例案例分析,考生要根据病患的情况,写出完整且详细的诊断流程。
和刚才的情况一样,沈妙能在脑子里想到该怎么做,但写出来的话,可能会漏掉不少的步骤。
除了要写在试卷上的题外,沈妙还找到了几张病历和药方,应该是老师们带着去实际操作的时候的作业。
转了一圈,沈妙愈发觉
得报这个辅导班的决定很正确。
要是没有老师们带着系统地整合一下这些知识,怕是就算她的经验再丰富,在考场上也没办法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吧。
“老师,请问一下,”从教室离开时,沈妙向带着学生们参观的助教问道,“这些卷子还有空白的吗?我想带回家自己写写看。”
“应该是没有了,不过你可以拿几张上一期学生们写过的。”
“嗯嗯,谢谢老师~”沈妙向他道谢道。
趁着还没正式开课,沈妙想通过这些卷子来一场全面的摸底考试,这样就知道自己在哪方面有欠缺,需要重点在哪些地方下功夫了。
不少头次考生都和沈妙的想法一样,在参观的同时寻找着试卷,为了能抢得更全面,她们一家四口分开行动,分别去了不同的教室搜罗试卷。
约摸着二十分钟后,他们回到了三楼的楼梯处集合,把手里的十来份测试试卷整理到了一起。
“哎?你拿了陆鑫的卷子啊。”
“我瞧他写得不错,所以特意挑的。”
“我拿得也是陆鑫的。”
一共十七份卷子,有九份都是出自这位“陆鑫”之笔。
他的字迹隽秀俊逸、卷面干净整洁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写出的答案大部分都是正确的,通篇下来几乎看不到几个红叉叉。
看名字,这个陆鑫应该是个男生;
看笔记,这个男生应该年龄不大。
可奇怪的是,卷子上并没有这个陆鑫的学号和班级。
别人的卷子上都会填写得很细致,比如:
张xx,确有专长一班,十九号;
王xx,中医专长三班,六号。
……
唯独陆鑫的卷子上只有一个名字,既没有学号也没有班级。
沈妙猜想,这个陆鑫应该是某位任教的老师,在给学生做测试的时候顺便自测的吧。
下午一点半,参观的差不多后,他们也准备离开去吃饭了。
“沈妙?请问是沈妙同学吗?”
从楼上下来时,正好碰到了在教学楼里四处找人的男助教。
沈妙:“是我。”
“副校长请你和你的家属去校长室一趟。”
教务处?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沈妙疑惑地问。
男助教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总不能又是因为擅自给人开药方,所以要拒绝自己入学吧?沈妙猜测道。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叫自己去校长室的人是校长,而且还叫上了家属一起,堂堂副校长又怎么会为了自己这点小事操心呢?
不过再怎么猜也没用,还得是去了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跟着助教来到校长室,门被推开时,瞬间从里面涌出了一股清凉的风。
和学校里所有老师的办公室一样,空气里有一股书本和茶叶杂糅在一起的味道,略微带一丝丝皮革味,对学生来说,这绝对是压迫感十足的气味。
校长室的门口摆着两盆绿植,里面有一套待客用的沙发和茶几,老板桌摆在正东的位置,后面还有几只用来存放文件的柜子。
他们来时,坐在老板桌后的男人正在冲泡着一壶茶,他的年龄似乎和沈万山差不多,都是七十多岁,不过因为精致的穿着和打理整齐的头发,所以瞧着要比沈万山年轻一点。
“老沈?果然是你啊?!”
抬起头时,男人一眼就看到站在沈妙后面的沈万山,在放下手里的茶壶时,脸上跟着露出了久别重逢的笑意。
哦不,不是看到,准确来说,应该算是他刻意地找到。
“是你?”
沈万山也认出了对方。
不过他并不像男人那么欣喜,眼神里的情绪更多的是诧异和惊讶。
男人名叫陆江海,是沈万山年轻时的“挚友”。
一个是巍峨的高山,一个是奔腾的大海,从他们的名字中就能看出一二。
和沈家一样,陆家也算是杏林世家,只是不像沈家那样被人口口相传罢了。
他们当年一个在村里,一个在市里,原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是他们的父辈带着他们参加了一次义诊,两人才相互认识。
当年提起中医,许多人都会想到清河村的沈家医馆,而当时,陆江海的父亲只是市里一个很普通的中医师。
陆父把沈父当成了榜样,尽管嘴上不说,心里也时时想要超越他,陆江海不同,他的好胜心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他几乎是把“我要打败你”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陆江海想要证明自己不比沈万山差,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暗自比较。
同一本医书,他要学得比沈万山快;同样是行医,他要比沈万山医治更多的病患;甚至连把脉的时间都要比较,比他快一星半点都能算是一次胜利。
可惜,沈万山从来没把陆江海当成对手,因为在他看来,医术没什么可比的。
一个想要分胜负,一个懒得比高低,心里揣着的目的不同,时间一长,两人的关系自然变得越来越远。
后来,沈父和陆父前后去世,沈万山也不想维护这段“表面和平”的友谊了,于是渐渐地就跟陆家断了联系,几十年没有再联系过。
期间陆江海其实也给他写过几封信,只是沈万山看他字里行间还有攀比的意味,觉得维护这段关系没必要,便没有回信。
沈万山上一次听到陆江海的消息是二十年前,是听人说他成了省中医院的主任医师,不过也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送上一句恭喜。
想不到这么多年没见,他竟然在市里开起了辅导学校。
“咱得有几十年没见了吧?”陆江海感叹道。
沈万山干巴巴地扯着唇角,“嗯。”
“是多少年来着?呀,我都快记不清了,”扶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镜,陆江海故作轻描淡写地淡声道,“五十一年?还是五十二年?”
沈万山:……
他果然还是老样子,嘴上说着记不清,实际上都精确到年了。
“都差不多吧。”沈万山随意地糊弄道。
端着那壶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