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掠过凯尔卓港的峭壁,将布莱德队长斗篷上的奎特家族徽记吹得猎猎作响。
这位为奎特家族效力已超过十年的老兵眯起眼睛,目光扫过铅灰色云层下翻涌的浪涛。
昨夜暴风雨在悬崖上撕开的裂痕,还泛着新鲜的土腥味,但此刻最让他不安的,是哨兵指向天际时颤抖的手指。
“队长!东北方三十度,云层缺口那里!”
哨兵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绷紧的弓弦。
布莱德从皮甲里摸出一支单筒望远镜,黄铜镜筒在掌心中还泛着体温。
起初他以为又是年轻人看了眼——每年迁徙季总有些菜鸟把信天翁认作会飞的怪物。
但当镜片里那个黑点突然撕开云雾俯冲时,他后颈的汗毛顿时根根竖起。
“弗蕾雅啊。”
单筒望远镜从指间滑落,在岗岩城垛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布莱德这辈子只在吟游诗人的诗歌中,听过这种生物:
狮子的身躯覆盖着铁灰色翎毛,双翼展开便会在大地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利爪在阳光下泛着钢铁般的寒光。
“狮鹫!是狮鹫!”
凯尔卓港顿时乱作一团,在城墙上炸开恐慌的涟漪。
铁靴撞击石砖的声响混着武器碰撞的声,弓箭手们冲上射击台时带翻了盛箭的木桶,白羽箭在晨光中滚落如苍白的麦穗。
布莱德的吼声压住了骚动:“弓箭手换破甲箭!弩炮先进行第一轮射击!等它进入两百码——”
“请先等一下!”
哨兵突然抓住队长的手臂,布莱德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狮鹫的背上还有一个人!”
那头来袭狮鹫没有像布莱德以前遇到过的叉尾龙那样,在空中一边盘旋,一边寻找猎物,反而掠过下方的港口,以精准的直线逼近山崖上的那座城堡。
当它掠过最后一片积雨云时,所有人都看见了:
——金色的鞍具在它背脊上闪闪发亮,上面印着漆黑黄金双头鹰纹章的黑色披风,就像是一面战旗般,在疾风中翻卷。
刚才还恐慌不已的守军,此刻便都陷入到诡异的沉默当中。
布莱德能够感受到,其他人投来等待指示的目光。
“把弓箭收起来!”老队长沙哑的吼声像钝刀割开凝固的空气,“去请克拉茨大人,让厨子把熏火腿和蜜酒都搬出来!”
士兵们如同被冻住的木偶,直到布莱德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人群。
“要老子用鞭子抽你们才肯动吗”他额上青筋暴起,皮甲上的奎特家族徽记随着胸膛剧烈起伏,“那畜生要落脚!给老子清出十米空地!”
狮鹫身上的铠甲熠熠生辉。
当士兵们踉跄着退开时,巨兽收拢双翼,如彗星般坠地。
在烟尘腾起的瞬间,有个新兵被气浪掀翻在地——但这显然已经是刻意收住力道的结果,否则就不会只有一个新兵站不稳,而是城墙上的这一队人都会被扫飞出去。
不过就在这时,骑在狮鹫背上的那位骑士开口了。
“死亡爪!再胡闹就断你三天粮!”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巨兽顿时垂下头颅,羽翼乖顺地迭在身侧。
而后从城墙一侧的堡垒中,传来铁靴踏地的闷响声。
一名红发青年大步流星走来,扎实的肌肉将身上的锁子甲撑得鼓鼓的。
“林恩!”
当看到猎魔人时,克拉茨露出喜悦的神色,他张开双臂,锁子甲哗啦啦的响。
“弗蕾雅啊,见到你可真高兴!”
林恩从狮鹫的背上一跃而下,他和克拉茨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也一样,克拉茨,我也一样。”
克拉茨摸着新蓄的胡须大笑,忽然瞥见巨兽正在偷啃旗杆上的装饰。
“我从没见过有猎魔人能驯服怪物作为自己坐骑的,尤其还是一头狮鹫。”
“这话说起来,可就太长了。”林恩屈指弹在狮鹫耳后的逆鳞处,死亡爪立刻吐出已经啃进嘴里的装饰,发出委屈的呜咽,“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叙旧,不是吗”
……
奎特家族的宴会厅被山形烛台和火炬照得灯火通明,长逾十米的橡木餐桌上却只坐着林恩与克拉茨两人。
烛火在烤乳猪与苹果派间投下摇曳的光晕,木制酒杯中装着泛着暗红的涟漪。
银叉与瓷盘相碰的脆响在空旷大厅激起回音。
但在林恩用果酒滋润喉咙时,暗处却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笼罩的廊柱后方,块头高大的死亡爪正撕扯着一只带血的牛腿。
锯齿状的利爪能轻易捏碎胫骨。
不过,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它忽然停止进食,抬起金色的瞳孔,望向移开视线,努力装出镇定模样的克拉茨。
即使克拉茨已经从林恩的口中得知,这头恐怖的怪兽是猎魔人的坐骑,但当年轻的奎特家主被狮鹫的目光锁定到的时候,手中的餐刀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林恩放下酒杯,笑了笑,假装没有看到克拉茨的窘迫,若无其事的道:“听说尼弗迦德人发起进攻了辛特拉还在吗”
克拉茨都惊了:“你这是从哪里知道的”
林恩笑而不语。
“好吧好吧,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克拉茨拿起一块餐巾,抹了把脸。
而后说起辛特拉的情况:
几年以前,卡兰瑟听取了莫斯萨克的建言,在玛那达山谷建起了一座要塞,并留下数百常备兵守卫要塞。
一周以前,辛特拉突然接到不明势力的警告,说是尼弗迦德不久便会入侵辛特拉。
最开始的时候,辛特拉朝野之上的贵族们,并不当回事,只认为这是危言耸听。
还是莫斯萨克,觉得有必要往玛那达山谷要塞增兵。
最终卡兰瑟又一次听取了建议,向玛那达山谷要塞又增派了三百士兵。
而当尼弗迦德军进攻玛那达山谷要塞时,这八百名士兵为辛特拉争取到最为宝贵的关键时间。
这才令黑衣大军没能在第一时间用数量淹没玛那达山谷要塞,而是转为消耗战。
而卡兰瑟也不愧为辛特拉的女王。
在得知玛那达山谷要塞告急的消息后,让丈夫伊斯特图尔塞克留在王都,等待各地领主的军队。
她本人则是在第一时间亲自率领数千王领军,奔赴前线,支援玛那达山谷要塞。
玛那达山谷要塞在尼弗迦德军的强攻下损失惨重。
尽管依托着要塞进行防守,但守军的人数终究还是太少了。
在尼弗迦德军不计代价的猛攻下,守军慢慢失去了外墙的控制权,只能龟缩在内城,做最后的抵抗。
但就在守军即将全部阵亡,要塞沦丧于尼弗迦德人之手时,卡兰瑟带领的王领军赶到了。
双方爆发激战。
辛特拉这边,由于女王亲自领兵,士气高涨。
反观尼弗迦德人,一方面连日来的作战,军队疲惫不堪,另一方面则是已经攻下了外墙,很多士兵都出现了侥幸心理,认为他们其实已经算是占领了要塞。
就算剩下的守军还在负隅顽抗,但只要对他们断水断粮,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尼弗迦德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料到,辛特拉的援军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一方是有准备的进攻,另一方是完全没有准备,且才经历过浴血厮杀。
其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才攻进山谷要塞的尼弗迦德军,被辛特拉军重新赶出了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