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了,大伙儿放了兜担,摸黑去河边洗了手脸,也不换下沾满泥的衣裤,坐在地铺草上,团在一起吃了晚饭。成美男人道:一头猪吃差不多了,河底子还没填平。文喜道:挑了大半辈子河工,这回最难。陈家小二子说道:累死了,我都不想挑了。成美男人道:哪有半道打退堂鼓的。文喜道:在工上的时候听说今晚营部(公社带工住地)放电影,就在上河大队部,没多远。二墩子道:腿酸肩膀疼的,哪个还有劲去看电影。成美男人道:都说挑河工两日肩膀三日腿,都挑个把星期了,腿却越来越酸了。吴文喜道:不去看也罢,歇歇好,我给大伙儿说段书。大伙儿理好地铺,拱到被窝里,闭着眼睛听吴文喜讲故事,还是前两天说的那段杨家将,说着说着,传出一阵一阵打呼噜声,他知道大伙儿都累了,听着就睡着了。吴文喜也没有兴致说下去,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天还没亮,工地上的喇叭响了,运动员进行曲,吴文喜喊醒大家准备吃早饭,大伙儿纷纷起身上茅缸,洗手脸吃早饭,睡在角落里的陈小二子还不见动静,文喜揭开他的被子,说道:大伙儿都要上工了,你还不起来?陈小二子懒洋洋地说道:累死了,我今天不想上工。文喜道:才挑几天呀,就要休息了,老鼠拖板锨大头子还在后面呢。陈小二子极不情愿地起身,在吴文喜催促下吃了早饭,众人担着兜担上了工地。
工地上早已人头攒动,沿线的喇叭里播放着淮剧,人们锹挖肩挑,十几里的工程线上人山人海,红旗招展,热火朝天。休息的时候,会有挽着小笿子的妇女过来,卖香烟洋火瓜子之类,抽香烟的买包烟,不抽烟的买些瓜子,陈小二子总是买两个馒头或麻团。卖东西的妇女闹惯了,会和一些男的插科打诨一番,引得众人哄笑,大伙儿也解解乏。常来十队工地的那个女的,看上去三十不到,是个小大娘,上身衣服总是把个胸口裹得紧崩崩的,大伙见她来了,也总是先盯着她鼓鼓的胸脯看几眼,之后才问她买东西,一连两天没见她了,大伙儿自觉没了兴致,休息的时候会翘首向远处望去,直到上工仍不见她身影,那半日,她便成了大伙儿话题,各式各样的猜测。
晚上睡觉时,还继续那个话题。成美男人道:明天会不会来呀?文喜开玩笑道:你想她了?又不是你女人。成美男人道:还真想女人了,多少日子没靠女人了,都不晓得是什么滋味。惹得大伙儿说了个把时辰的荤话。吴文喜道:天不早了,该睡觉了,白天做生活喊腿酸肩膀疼的,说起荤段子来,个个精气神十足。有人道:我就不相信你不想女人侠子。成美男人道:他想个屁,都二汉老头子了。又有人道:有女人总归想的了,只有陈小二子不想。成美男人道:他就是想,他女人也不睬他。陈小二子齉着鼻子说道:你们说你们的,拿我搭什么味呀。正说着呢,忠志老崔推门进来,忠志道:大伙儿还没睡啊。老崔亦道:怎么不上个灯,猪八戒招亲黑灯瞎火的。文喜道:要睡觉了,就没上灯。忠志道:跟大伙儿说个事,接县团部精神,要求所有民工不准住宿在农户家中,按大队连为单位,集体搭工棚,我们大队就在你们取土后面的圫上,那块地方不小昵,棍儿棒的柴蒲草各个生产队明天早上派人送过来,下午大伙儿不上工,搭棚子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