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麻花亮,忠仁忠礼,忠智又安排两个年轻人分两路边找人边张贴寻人启事。丁大愣不能走路了,就叫他在家里坐等音讯,也防备加伟摸回家。大队里派出去三四路人马,中午时分。仍未有消息,大愣急得嘴里生火。
中年男子推着小车子,逢人便打听前行大队的道儿,走了十几里路,忽见某个路口的广播线杆子旁围着人在看告示,中年男人靠近,放稳车子,挤进去一看,是寻人启事:卢加伟,男,七八岁,平头圆脸,宝应口音,于昨日早上离家出走,有知情者或发现小孩下落的,请联系柳泾公社前行大队三队丁得才家,重金酬谢。年月日。中年男人看罢,转回身,告诉加伟道:你家人找你急死了,都张榜寻你了。遂加快了步伐往前行大队赶。
丁得才家里围了一屋子的人,大伙儿正一筹莫展,有人进来报喜,说是路上有人推着车子把加伟送回来了,大伙急忙跑出屋,果见路边一推车的用手擦着脸上的汗,加伟已下车,站在路边不敢进屋。跟娣和妈妈过来,把加伟哄进房里。众人把中年男人请进屋,先倒了碗白开水,又有妇女上锅屋下了面条,男子许是饿了,也不客气,吃了面条说道:天不早了,我得赶回去呢,没介意也有二三十里路呢。大愣不挽留,掏出二十块钱,塞到那人手里,中年男人憨笑道:我也不是为了钱的,侠子平安就行。遂推开大愣的手,再三不肯收钱,大愣干恩万谢,众人也说了好多感激的话,目送着男子推车而去,啧啧称赞。
下雨天,吃了早饭,赵妈妈喂过猪食,坐在门口捻线,赵老爹磕着旱烟枪,说道:都小傍中了,忠仁几口子也不起来吃饭。赵妈妈道:下雨天,又不上工。赵老爹一阵咳嗽,吐痰。赵妈妈骂道:烟就不能少嗦些吗?一天到晚咳咳哄哄的,人没到别人跟前,烟糊味先到了。赵老爹道:这两天吃饭,有些刮嗓子,不晓得是不是伤风引起的。赵妈妈问道:碍不碍事的呀?老爹道:不疼不痒的。赵妈妈道:虚死了,烟吃多了,辣嗓子。赵老爹道:可能是的吧,是要少抽些。赵妈妈道:下雨天没事,把钱送给刘三爷去,都两三天了,要人家说没皮味。赵老爹道:我怕动了。便对房里喊道:三成子,去趟刘三爷家,把钱还给人家。忠礼出来,妈妈从口袋里掏出旧手帕,放开,从里面拿了钱,递给忠礼,忠礼换了黄球鞋,妈妈说道:锅屋有伞呢。忠礼道:不用,雨不大。赵老爹望着走远的忠礼,感慨道:唉,还有两个手儿没了呢。赵妈妈道:古人话语,儿多劳命苦呀,指望晚年享福,寿都没得了。赵老爹道:是呀,每晚睡下去,焦二子没侠子,三子没学教,小四子心气高,二丫头小五子还没大,不晓得那天是个头。赵妈妈道:有什么焦的呀,儿孙自有儿孙福,把他们一个个养大了,也不容易。老爹叹道:自个儿捧了一辈子牛屁股,也没给侠子们留多少财产,要是真得个大病,还得让侠子们拿钱出来看。赵妈妈道:别的人家就说了,穷人无病就是福了。
这二墩子耷花牌输了钱,刘三爷给他倒回来,他压根儿没跟学妹提过。昨天学妹帮他算了算账,发现多出来两三块钱,再三追问下,他才道出实情。潘学妹又气又恨,当初怎么脑子发热,招了这么个二五啷啷的家来,就晓得吃饭,做死头生活,不指望他能撑起这个家,可再怨恨又向谁去诉苦呢,是自个儿找的呀,牙打掉了只能往肚里咽。今个儿一大早上起来,便叫二墩子去大队部肉案子上割了二斤肉,家里还有瓶把酒,趁雨天没事,请三爷吃一顿,把个人情答得的。学妹早早地忙中饭,二墩子坐在锅灶门口烧火,潘学妹道:差不多不烧了,你去请三爷。二墩子起身拍拍身上的草灰。学妹道:轻点,灰都拍下锅了。又朝锅灶门口望了一眼说道:锅堂门口草不能抔干净了吗?你能做什呢事。
二墩子有桩好,任凭女人怎么数落,横竖不作声,眼皮子一耷。二墩子走到半路,正好碰着个忠礼,忠礼问他去哪块,他道:去请刘三爷吃个中饭,那天赶集时,亏他把我买小猪的钱扳回来。忠礼道:我也是去他家还钱的。两人到了刘三爷家,三爷还没起床,说是变天起来也没事干,倒不如压席子呢。忠礼把钱还了三爷,说了两句客套话,三爷道:钱,你家忠智还了。忠礼不信,三爷道:真是的,那天下午他撞见我就还给我了,我还能收双份子钱?忠礼收回钱。三爷又问二墩子:你有什呢事?二墩子道:学妹请你到我家吃个中饭,说是答你人情。三爷笑道:答什呢情呀,举手之劳,心意领了。二墩子杵在他床前,略带哭腔说道:你好歹得去,哪怕你喝口水呢,你要是不去,她又得骂我没得用。三爷笑道:那好。便穿衣起床。
二墩子对忠礼说道:赵先生,你也一块去喝两盅。忠礼道:不了,我回家还有事。走到路边,听得前面秀萍家传来女侠子的哭声,便拐进秀萍家。原来是来兄在抹眼泪,忠礼问道:今个儿怎么没上学校呀?在家哭什么?秀萍笑着说:她不好意思说。忠礼亦笑问道:什么事呀?还不好意思。来兄道:都怪你家赵忠信,人家上茅缸,他用烂泥垡头砸茅缸,把人家屁股溅得尽是臭水。是否真有此事,下回从头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