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刚靠稳,踏板搭上码头,厉赫铖便迈步而下,夜风带着海水的潮气扑面而来。阿文紧随其后,低着头道歉:“铖哥,对不起,是我办事不力。”
厉赫铖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声音没什么起伏:“这句话,电话里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男人虽然面色不显,但那股怒气还是让阿文一窒,不敢再多言。
厉赫铖侧过脸,眼底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该罚你的时候,自然会罚。”
两人快步穿过码头,上了等候的汽车,一路到了新荟里。推开那间房门,一种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空空荡荡的。厉赫铖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按照他的命令,这房间的一切都保持原样,不许任何人动。
“罗氏诊所去查了吗?”厉赫铖开门见山问道。
阿文的声音更低了些:“我去迟了一步,诊所的人说,小姐抱着那孩子,已经走了。”
他顿了顿,继续汇报:“钱庄那边查到,小姐取走了两百块银元。码头我已经让鑫叔盯着了,她带着孩子,坐轮船离开肯定会被我们的人发现,但是陆路...”
阿文有些迟疑,“小姐若是乘火车离开,恐怕已经离开海城很远了。”
厉赫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面色平静:“离开海城?她不会。”
阿文一愣。
“孩子还那么小,经不起长途奔波。”厉赫铖的声音笃定,“我在这边被通缉,她或许觉得我不敢轻易回来,海城对她来说反而更安全。”
厉赫铖瞥了阿文一眼:“人一定还在海城,萍姨和孟宅那边也盯紧了?”
阿文连忙回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小姐没回去过,也没有任何联系。”
厉赫铖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思忖着,阿姐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的,那孩子既然身体有些问题...
“阿文!”
“重点查医院、诊所周边的区域。”厉赫铖冷冷道,“她现在手头紧,租房子不会挑贵的,那些便宜的石库门、里弄,都给我仔细找!一个单独带着孩子的年轻女人,目标应该很明显。”
“是,铖哥!”阿文立刻应下。
厉赫铖走到床边,伸手按了按枕头,那浅浅的压痕还在,仿佛她刚刚起身离开。枕头上残留着的香气,像无形的钩子,勾着他的心。
自打得知她离开的消息,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困意早已被滔天的怒火烧干,几乎要烧毁理智,烧的他五脏六腑都疼。
男人冷笑一声,就像他有多了解阿姐一样,阿姐也很了解他。她寥寥数语,几分示好,就能把他哄得像个蠢驴,满心期待地在港城等她回来。
愤怒过后却是疑惑,到底哪里露了马脚?让阿姐起了疑心?她又是什么时候生出逃跑的念头的?
是在说那些话之前,还是之后...
他又转身迈步走向墙角的行李箱,那是晚棠从离开港城时收拾的,里面衣物叠放整齐,看不出任何仓促。他在房间里踱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床头柜,梳妆台,甚至是窗帘的褶皱。最后,视线定格在桌脚边那个不起眼的垃圾桶上。
他走过去,弯腰,伸手在里面翻找。几张废弃的纸团,一个空了的维生素药瓶,然后,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团被纸张包裹着的油腻。
厉赫铖将那团报纸展开,目光落在其中一角。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