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个小公园,地方不大,有些树木草坪,还有几条供人歇脚的长椅。平日里总有些老人家或者带孩子的妇人在这里闲坐。晚棠找了个向阳的长椅坐下,小囡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这个新奇的世界。
晚棠突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居然没给小囡起名字,这段时间她又焦虑又紧张,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应付眼前的困境,竟然把这事忘记了。
可取名一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她思来想去,“佑”字突然跳入她的脑海,她希望上天能够眷顾这个孩子,保佑她远离病痛灾难。
那么,后一个字呢?她低头看着小囡纯真无邪的眼睛,清澈透亮,像最干净的琉璃。“伊”字吧,幸福美满,又带着一丝温柔的期盼。
只是厉这个姓氏,让他不可避免的又想起厉赫铖,她最近并不常想起他。时至今日,她仍然想不通他为何要谋害厉宗铭,又为何要欺骗她。这些问题偶尔会像幽灵一样盘旋在她脑海,她却连伸出手去拨开迷雾的勇气都没有。
有时候,她真是厌烦透了自己的性子。遇事逃避,几乎是她的本能反应,说得难听点,就是懦弱。晚棠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自嘲地笑了笑。
从前在厉家,厉伯伯待她确实很好,嘘寒问暖,衣食无忧,可那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她像个寄居的客人,时刻提醒自己要懂事,要谨慎,生怕行差踏错,惹了谁不快。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让她时刻都在害怕。
厉家曾经有个下人嘴碎,背地里说她命硬,克死了亲生父母才会被送到厉家。这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难受得她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偷偷掉眼泪。可即便是这样委屈,她也不敢告诉萍姨,甚至不敢去找那个下人理论。她怕把事情闹大,怕给厉伯伯添麻烦,更怕别人觉得她是个不知感恩、只会惹麻烦的孩子。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息事宁人。
所以她更加努力地对每个人好,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那个说她坏话的下人,她还当面撞见过两次,她都当没听见,后来甚至还主动帮过对方一个小忙。那人大约有些愧疚,竟也主动来找她道了歉。
她这才把这些事轻描淡写地讲给萍姨听,萍姨听了,搂着她直叹气,说她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重,劝她放宽心,别想太多。
直到这事情不知怎么被厉赫铖知道了,晚棠记得那天他脸色阴沉得吓人,直接找到那个人动了手,还把这事捅到了厉伯伯那里。厉伯伯自然是动怒,当天就把人赶了出去。
那一刻,她竟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感激,感激厉赫铖替她出了头。可这念头刚冒出来,脸颊就烫得厉害,羞愧感紧随而至,仿佛自己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这种矛盾的情绪折磨着她,让她觉得自己虚伪又懦弱,从此便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道德枷锁,动弹不得。
现在想来,厉赫铖这个人确实奇怪。他对别人,尤其是那些试图挑衅或惹恼他的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手段更是狠戾。可他对她,却似乎从未有过疾言厉色的时候,连重话都很少说。也正因为这样,她反而更怕他,她直觉他若是真发起脾气来,一定很可怕。
她又想起他之前所说的牢笼那番话语。厉家对她来说是牢笼,这话不假,可细想起来,他又何尝不是另一座更隐秘、更坚固的牢笼?
他不动声色地斩断了她和外界的许多联系,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也隔绝了她认识真实世界的机会。
被隐瞒,被欺骗的滋味很不好受,她宁可要残酷的真相也不想要虚假的安宁。
可她也骗了他一次...
这算不算扯平了?
暖融融的阳光晒的她昏昏欲睡,晚棠还不敢在外面待太久,生怕引人注意,于是抱着孩子起身,准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