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赫铖面无表情地绕过满地狼藉，走到厉鸿亦的尸体前。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厉鸿亦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爸，我这也算是为你报仇了。”厉赫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刘昆嘴角还不断有鲜血溢出，他死死盯着厉赫铖，到死都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厉赫铖走出禅房，站在湖边，点了支烟。他皱了皱眉看向不远处，这地方突然有种诡异的安静。

后山上，种了许多苹果树，那是厉鸿亦让人种的。只是苹果树并不适合在海城生长，黏性土壤结出来的果实又酸又涩。但是，每年初秋，它们依然会结出红彤彤诱人的果子，让这片山头都呈现出一种绚丽又独特的景色。

厉赫铖侧头看过去，陈升已经在处理现场。他动作麻利，把枪塞进了厉鸿亦手中，又把刘昆拖过来面朝下摆在厉鸿亦身边，他带来的人调整了几个黑衣人的位置，伪造成火拼现场。做完这一切后，他朝厉赫铖比了个手势。

厉赫铖扔掉烟，带着阿文往山坡边的公路走。走了十来步，他突然停下脚步，闭上了左眼，摸了摸耳朵。

阿文抬头看去，一只秋蝉伏在枝头，声嘶力竭地鸣叫着。

*

厉宅附近有个公园，景色宜人。一条主路贯穿其中，将公园分成两半，路旁种满了金合欢树，虽已过了花期，但公园仍有不知名的花香气萦绕。树荫下，隔一段就放着长椅，能让人歇歇脚。

阿忠推着厉宗铭在公园里慢慢转着，医生说适当的外出，对他身体恢复有好处。晚棠慢慢跟在旁边，为他撑伞，生怕他晒到了。

轮椅停在树荫下，周围的空气都凉爽了几分，这么热的天，厉宗铭却突然打了个寒战，晚棠忙帮他披上披肩。他头上还缠着纱布，左眼眶也是乌青一片，晚棠咬了咬下唇，阿铖不知道发什么疯下手怎么这么重。

一群孩子嬉闹着跑过，你推我搡，笑声清脆。他们是那样的健康而有活力，也不怕生跑来厉宗铭面前，和他说话。

晚棠看着他们，目光柔和，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厉宗铭却觉得烦闷，但说实话，令他烦闷的人不是这群孩子，而是晚棠。

这些日子，晚棠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不论让谁来评价她都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爱人。

孩子们玩闹了一阵，渐渐散去，只有一个小男孩还留在原地，瘦小的身躯裹在破旧肮脏的衣服里，眼神里满是胆怯。

晚棠从包里拿出给厉宗铭准备的点心，那是一盒精致的夹心糖果。她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把糖果递给他：“吃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愣愣地看着晚棠，不敢伸手去接那漂亮的糖果。

晚棠冲着他眨眨眼睛，孩子犹豫再三，还是伸出了那双沾满泥土的小手，接过了糖果。他小心地剥开糖纸，露出里面橙色的糖果，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厉宗铭看着，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他看着那个瘦弱的孩子，心里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

这种感觉来得毫无征兆，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清楚晚棠的善良，但此刻，看着晚棠对那孩子展现出的温柔，他心里却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不适。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个孩子，没什么不同。晚棠对他的好，会不会也只是出于同情？像她对那个孩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