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壁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老妈终于给我打了电话,我接起来便说:“你终于敢面对我了。”
那边确实排山倒海式的咆哮,“韩非可,你翅膀越来越硬了啊,居然敢瞒着我退学,我看你不是不想念了,是不想活了……”
我把电话从耳边拉开,后来直接干脆放到桌子上,人去帮赵泽的忙了,我经常这样做,只要她一在电话里唠叨,我就把手机扣到桌子上,继续忙自己的事。这和何百欣接到陆建铭的催稿电话后把玻璃杯罩在手机上是一样的,我有一次也想学她这样做,但出了点小意外,直接把手机扔到红酒里了……
电话里传来更有穿透力的一声,“韩非可,你怎么不说话?”
我无奈地重新拿起电话说:“你和我爸离婚事先有和我商量过么?”没错,我对于他们离婚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他们能事先听听我的意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但我就是无法接受他们的先斩后奏。
电话那头终于安静了,她顿了顿说:“我在你们学校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我把家完全交给了赵泽,然后开着他的车赶往那里,透过橱窗,我见到了陌生的老妈。她穿了一身名牌,虽然那些牌子我不认识,但看起来很高档,把她衬托得容光焕发,完全不像离了婚的弃妇,反倒像刚嫁入豪门的贵妇,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还是喝不惯咖啡,要了杯果汁,我则点了杯摩卡三合一。她先叹了口气说:“小可,我刚才去学校找你,结果你的同学告诉我你退学了,我去找导员,她就把你的退学申请拿出来给我看,还问我怎么回事,你竟然直接把它交到了校长办公室,而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我打断她,“我爸还不知道呢。”
老妈深吸一口气说:“我刚刚已经告诉他了。我和你爸离婚真的对你有这么大的打击么?我还以为你会支持呢。”
“我当然支持,只不过别人更容易接受这个托辞。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么?这要问你自己。”
“这些年来,虽然我和你爸一直吵架,但我从来都没有冷落了你,我让你吃好穿好,供你上大学,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回报我什么了?”
“又来了,从一开始你就认为是我欠你的,就算你不说,我也是有孝心的,我会养你的,你放心好了。而你呢?你是像别的母亲那样认为养孩子是做父母的义务么?你还不是把每笔帐都记在了我的头上?只要你给我花钱,你就不忘提醒我,这是我欠你的,我花了你的钱,就应该服从你的安排,这么些年来,你有听过我的意见么?你有问过我的想法么?你有让我做过我喜欢的事么?你有让我替我自己做回决定么?既然这样,你干嘛要生我?你干脆买个奴隶算了,他绝对不会违背你的命令,而且还会感恩戴德!不是像我这样有主意。”一口气把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积怨发泄出来,我真的感觉轻松了许多,同时,泪水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老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了?”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你还想怎样?’每当我想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哪次不是让你用这句话噎回去了?”说着,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子上,推到她面前,“这是我上大学以来,你给我的生活费,都在这里面了,只多不少,至于以前我欠你的那些,我会慢慢打到这张卡里的,我知道儿女欠父母的永远也还不清,但至少我可以减轻我的罪过,以此来赎回我的自由。”
老妈看着面前的那张卡错愕不已,半晌才问:“你的生活费是从哪来的?”
“我自己挣的,我现在有工作,是我喜欢的职业,不需要靠你救济了。至于我做什么,我想你是不会愿意知道的,反正既不犯罪也不涉黄,我凭本事吃饭,以后轮到我养你了。”我说完话之后,我们母女俩就这样一直面对面静坐着,我的泪水刚刚止住,老妈就禁不住开始掩涕。
我想不只是我,这是中国绝大多数家庭的悲哀,养儿防老,就算母爱被加上了多少伟大无私的光环,它终究掺杂着自私的成分。家长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按照自己设置的路线走完一生,无论喜不喜欢,我认为对你好就是对的,他们就因为自己的付出和孩子的孝顺而恣意剥夺孩子的人权,无时无刻不希望我们成为他们手中任意操纵的傀儡。我们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们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我们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有自己的人生,你们可以干涉,但绝不要妄想去控制,这样只会适得其反,甚至把我们逼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