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院子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我躺在炕上,望着姥姥,“姥,我想要脆皮的冰棍,放在碗里用勺子挖着吃!就像上次集市上那个小胖子吃的那样。”
“都这么晚了,哪还有卖冰棍的?快睡觉去!”姥姥板起脸来,眉头微微皱起。
“姥!求你了!”我从炕上一骨碌爬起来,扑到姥姥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就一根,一根就好!”
“再闹我可要打人了!”姥姥的声音虽然严厉,但眼神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我松开姥姥的胳膊,蹦到院子里,月光下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姥!你之前还夸我来着!”我一边转圈一边笑,发出咯咯的笑声。
可只有我知道,那笑声里藏着眼泪。我总是这样,明明想哭,却笑得比谁都欢。就像上次王婶家的小花说我没娘一样,我也是笑着把她推进水沟的。
闹腾了好一会,姥姥终于把我按进了被窝。厚实的棉被带着太阳晒过的味道,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嘴里还在念叨着:“姥...我要吃冰棍...”
“睡着了没?”太姥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怕吵醒我。
我想回答没有,想说再让我吃一口冰棍就睡,可眼皮实在太沉了,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劲。
“睡了。”姥姥松了口气,语气中带着疲惫,“可算消停了。”
我感觉太姥在给我掖被子,她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摆弄什么易碎的宝贝。她小声嘀咕着:“冰棍有什么好,冰冰凉凉的,一年到头就惦记这个。这么吃下去,以后身子骨哪受得了,月事都得不正常。”
“现在就够让人操心的。”姥姥叹了口气,炕桌上的油灯映出她疲惫的侧脸,“哪有七八岁的孩子这么不懂事的?什么都不怕,我都担心她哪天把学校给点了。上次就差点打碎了校长家的玻璃。”
“听你刚才说时儿都开窍了?”太姥急忙说,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这是好事啊!要实在不行,就跟着你学当大神,不读书照样能混口饭吃。认字我来教!我虽然没上过学,但这些年跟着你也认得不少字了。”
姥姥摇摇头:“现在哪能不上学?再说了,就她这样,压根儿做不了啥正经先生。谁知道今天是真蹿窍了,还是瞎猫碰死耗子。那锄头举得歪歪扭扭的,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就伤着自己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太姥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几分不满,“那人在门口时,时儿怎么就知道他打过大蛇?这哪是瞎猫碰死耗子,分明是老天爷开眼!你看她那眼神,多灵啊!”
姥姥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当先生?我也想啊。可这孩子连善心都没有,怎么当先生?我大哥说了,孩子要是十二岁还没学会掉眼泪,非得想办法让她别成长,不然准是个祸害。你没看见她打架时那个样子,跟个小疯子似的。”
“你敢!”太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她的手有些发抖,“焦凤仙,这是你亲外孙女!真哭不出来你还能下得去手?我跟你拼命!当年你爹打你时,我可是拿着菜刀跟他干仗的!”
我在半梦半醒间感受着太姥的温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道:“姥...冰棍...”
终于,我沉沉睡去。梦里,我来到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四周传来清脆的笑声:“时儿,来玩啊!来找我啊!”
我在草地上转来转去,踩着柔软的青草,却什么都看不见。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你在哪?”我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草地上回荡。
“你跟我说声谢谢,我就出来!听我说,那黑龙可不就怕铁锹吗!”那个声音带着几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