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亲爱的旧时光(2 / 2)

那天晚上,赵桂荣把吴莎莎领过来,给她蒸了一碗鸡蛋羹,一边看她吃一边叹气。杜沧海馋得不行,说妈我饿了。吴莎莎抬头看着他,就不吃了,好像吓着了似的。赵桂荣就打了杜沧海的头一下。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杜沧海对吴莎莎有意见,因为赵桂荣善良,好吃的本就不多,赵桂荣还总惦记着给吴莎莎这没娘孩子留一份。

说起母亲的死,吴莎莎虽然难过,却没把它当深仇大恨记在奶奶和父亲身上,毕竟,不管他们对她的母亲怎么歹怎么恶,他们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之一。尤其是奶奶,她人生中的好时光,就是奶奶活着的时候,奶奶疼她亲她。

上初中以后,不少男生说吴莎莎漂亮,杜沧海没觉得,为这还跟同学争执过,说吴莎莎好看是好看,但是眼神有点呆滞,没精气神儿,可能随她妈,脑子的某个地方短路。同学就让他说个漂亮得有精气神儿的,让大伙也鉴赏鉴赏。杜沧海就说丁胜男。

丁胜男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身材高挑,眉目间有股桀骜不驯的英气,皮肤微黑,细腻光滑,像黑色的缎子。杜沧海觉得她有味道,像刚拉开罐的青岛啤酒,一口闷下去,够爽,够劲,能把一颗张牙舞爪的心给收拾熨贴了。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丁胜男耳朵去了,有天放学,丁胜男突然从胡同里跳出来,拦在他跟前说:杜沧海你有病啊?

杜沧海先是一愣,然后嬉皮笑脸说:你能治啊?

原本唬着一张脸的丁胜男就让他逗乐了,笑着说:我告诉你啊,杜沧海,有的想法,你得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才能有。

说完,转身走了。

高挑的背影,雄赳赳在明黄色的胡同里,美极了,以至于杜沧海都看痴了,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个吴莎莎。

半天,杜沧海回过神,看着眼泪汪汪的吴莎莎,嘿嘿笑着说瞧她那傻样。

因为打小格外受杜沧海母亲的照拂,吴莎莎对杜沧海有种天然的亲近感,除了街坊邻居们拿他和吴莎莎开玩笑的时候,杜沧海也不反感她。

在挪庄,杜沧海家的经济条件,虽不是家宽裕的,但比起靠吴莎莎奶奶一双手支撑起来的日子,还是要从容一点的。杜溪比吴莎莎大差不多三岁,穿小的衣服,底下没妹妹接,赵桂荣就浆洗干净,送给吴莎莎。

可以说,吴莎莎打小是穿着杜溪的旧衣服长大的,所以,喊杜溪姐姐,喊得特别的亲昵,宛如一母同胞。街坊邻居坐一起侃大天时,就会拿她开玩笑,说莎莎啊,你穿了杜溪姐姐的衣服,等将来长大了,得给沧海做媳妇啊。

天真无邪的吴莎莎就满口答应着,说好啊,等我长大了给沧海哥哥当媳妇。

也会有人跟杜沧海打趣,远远看见他放学回来,走在街上,就会调侃一句:沧海,怎么自己回来了?你媳妇呢?

杜沧海就恼得满脸通红,瞪人一眼,撒腿就跑。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渐渐长大,杜沧海不管上学还是放学,都尽量避着吴莎莎,这让吴莎莎很难过,甚至很自卑,尤其懂事以后,对自家的不光彩,吴莎莎已渐是明了,就觉得杜沧海之所以躲着她,也是因为这,就挺难过的,也问过杜沧海。那会的杜沧海十四五岁,正情窦初开,却也不善表达的时候,就愣头愣脑地说了句莫名其妙,甩下吴莎莎走了。

吴莎莎哭了好半天。后来,她问丁胜男,知不知道杜沧海为什么讨厌她?丁胜男觉得他是装的,心里还不知多高兴呢。见吴莎莎不信,就又强调了一遍,说真的,男人天生禽兽,最爱口是心非,就像幼儿园的时候,有个小男生经常打她,有一次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就找了小男生家长,家长呵斥了一顿,小男生说实话了,说他喜欢丁胜男,想摸摸她胳膊,就打了!

吴莎莎也信了,每天上学放学,都远远地跟在杜沧海身后。

不少同学因此取笑她,说她是杜沧海的保镖。杜沧海就更气了,他堂堂一男人啊,用得着她一女人给做保镖了?就对吴莎莎凶,把她凶哭了,又觉得自己过分,第二天放学路上,就买根冰棍非逼着她收下吃掉,把吴莎莎弄得云里雾里的。他却眼看着一旁,说以后你别老跟在我后面。吴莎莎问为什么?杜沧海瞪着她,说我不喜欢。就走了。

丁胜男却说什么他不喜欢?他是怕别人说三道四。吴莎莎就说其实杜沧海喜欢的是她。丁胜男就嗤之以鼻,说喜欢我?怎么不买冰棍给我吃?!

这就是杜沧海和吴莎莎的关系,千万般的微妙,万般的说不清楚,让杜沧海觉得,吴莎莎简直就是一片头皮屑,甩不掉,令人烦,因为母亲对她好,很多时候,恍惚间又觉得她是自家不讨喜的妹妹,寄养在大吴家里。

杜沧海把母亲的脖子见风就红肿的症状写给吴莎莎的第二天,吴莎莎就捎给了他一小包过敏药。说小姨咨询过大夫了,是冷性荨麻疹,属于过敏,要注意保暖就没事了,如果发作厉害,就吃片药。

3

确实也是,再去挖蛤蜊,赵桂荣就先吃片药,果然没再发作,可这药有副作用,会让人打瞌睡,瞌睡得挖着挖着蛤蜊都能一脑袋扎到滩涂上。人就说,这还了得,万一你真倒在滩涂上睡着了,海水涨上来也不知道,还不淹死啊?

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她伺候呢,杜溪还在莱西乡下等着她搭救呢,赵桂荣可死不起,药就不敢再吃了。

杜沧海说既然是冷过敏,买条厚实点的围巾把脖子包起来不就行了?赵桂荣就顺嘴说了句听说有种拉毛围巾很暖和,就是太贵了。

杜沧海就想什么是拉毛围巾?能有多贵?跟同学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在中山路北头,国货商店的斜对面,有人卖拉毛围巾,和他以前见过的围巾不一样,可暖和了,十级风都刮不透。

放学后,杜沧海特意去看了,果然是,毛茸茸的,看上去很软,像条小毯子,杜沧海想摸摸。卖围巾的翻了他一个白眼,一脸嫌弃,好像一眼看透了他买不起、唯恐给摸脏了。

杜沧海讪讪的,回了家,跟赵桂荣要钱。赵桂荣问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杜沧海说买拉毛围巾。赵桂荣说还拉毛围巾呢,做梦拉饥荒还差不多。说完,端着一盆衣服出去洗了。

杜沧海站在堂屋里发了半天呆,胸口有口闷气不知该往哪里出,就把床腿踢的梆梆响。

这天生产队要进城送菜,杜溪跟着车回家了,去玉生池洗了个澡,一头钻进她糊满花纸的木头盒子,想好好睡一觉再跟车回去,就被杜沧海生气踢床腿的声音给弄醒了,从木头盒子里探出头,问他发什么神经。杜沧海就说想要三块钱给咱妈买条围巾。杜溪就奚落他:三块?!你也真敢要,买条围巾才两毛钱。

杜沧海说:懂什么?拉毛围巾,上海的!名牌!

杜溪说:名牌咱妈就稀罕啊?又不是不要钱,真是的,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一片好心,母亲没当事,又被姐姐抢白了,杜沧海气得慌,抬脚把一只小板凳踢趔趄了:挣钱就是花的,老是攒!攒来攒去,攒出毛来发酱吃啊?

杜溪说攒钱把我从乡下赎回来!

杜沧海当了真:你回城得拿钱买啊?

杜溪白了他一眼,说懒得和傻子说话。就把帘子放了下来,打算睡觉,又怕杜沧海来追问到底怎么才能把她从乡下买回来,就瓮声瓮气地说:想回城就得攒钱送礼,和花钱赎人有什么区别?

杜沧海知道,从杜溪下乡那天起,父母就没停下送礼托关系,想让杜溪早点返城,有好几次,钱花了,礼送了,又被人找一堆理由搪塞说上面下来文了,政策变了,暂时不能办,他父母要追着问什么时候才能办,人家连话都不接茬了。杜长江就气,说什么下来文了?就是骗子!

杜沧海说非得送礼才让你回城,这不就拿着权力敲诈勒索吗?

杜溪让杜沧海别站着说话不害腰疼,有本事他下乡过一年试试。再说了,就算不为她回城送礼,家里等花钱的地方也多着呢,大哥二哥对象都谈好几年了,婚礼是眼瞅着的事,可就他们家这条件,根本就没能力在两年内操持两场像模像样的婚礼,不省着点花行吗?

杜沧海就突然觉得,这日子暗淡无光,想要有光,就得有钱,穷日子像匹瘦马,只有钱才能把它喂得油光水滑,可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哪儿有弄钱的道?

这么一想,就没精打采的。

过了几天,大哥和父亲又提着大包小包的礼下了趟乡,终于把杜溪领回来了。晚上,杜沧海听父母边吃饭边算账,才知道为了让杜溪早点返城,前前后后光礼送出去二百多块钱的,是全家人硬从牙缝里抠了一年多才抠出来的。

杜沧海想了想也是,一年多了,饭桌上的荤菜就是蛤蜊和赶海赶上来的各种小海螺。运气好的时候,母亲还能赶到几只海参,下锅开水灼一下,切成丁,用香菜末和青辣椒丁加上香油酱油白糖拌一下,鲜美弹而又爽口。可杜沧海还是深深地、深深地怀念并热切地盼望吃红烧肉,没红烧肉哪怕是清水煮的肥肉也成,煮熟了,切成晶莹透明的薄片,蘸一下蒜泥,蒜泥把猪肉最原始的鲜香给激了出来,那糯而清新的香,有俘获千军万马的力量……想到这里,杜沧海会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泪都快馋下来了,一年多了,他们家唯一吃过一次的猪肉是在大年三十的饺子馅里。所以,每当上学放学走到春和楼,他都要在后厨的排风口那儿站一会,闭上眼,使劲地翕动着鼻翼。

他能从奔涌而出的热风里,清楚地猜到厨师正在烧的是红烧肉还是干炸里脊……

4

有天放学,他跳上学校院墙,张望了一会,见海滩裸露出去一两里路远,知道是退大潮,母亲肯定又去了沙岭庄,就跑到火车站,坐上5路电车往沙岭庄去。

车过热河路大上坡,见几个半大孩子,背着绳子在坡下等拉沿,他心里一动,在黄台路站下了车,折回去,站在坡底下,看他们怎么揽活。

青岛是座依山傍海的城市,路没一条直的,上下坡也多。热河路是典型的坡路,陡,有两站路那么长,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道。杜沧海听父亲说,以前父亲在运输队的时候,给市南这片送菜送粮食、送煤,都要走热河路,车装得满,如果没人搭把手,一个人豁上吃奶的力气也拉不上坡,就有半大孩子凑上来帮忙,当然,不白帮,拉到坡上,给五分钱。可他们是公家单位,这五分钱车队不给报,所以,如果他们知道哪天要走热河路,就三两个人搭伙,到热河路底下,你先帮我拉上去,我再放下车子回来帮你拉,不用这帮孩子。孩子们就气得慌,趁他们相互帮衬着上坡的时候,偷没人看的车上的东西,一上手就不是五分钱的事,父亲他们把货送到了地方,斤数不对,交不了差,队里还得扣工资,比给拉沿钱狠多了。逼得没法,他们也得用这帮拉沿的半大小子,用归用,可父亲对他们没好印象,因为这帮孩子,小的十一二岁,大的十四五岁,不是家里没人管的野孩子,就是乡下进城的盲流,就是一帮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小混蛋,脸皮厚得跟鞋底似的,他要把拉沿钩子搭到你车上走两步,你不用他,走的时候就骂骂咧咧的,顺手从车上摸棵葱偷个蒜根本就不叫偷。

所以提起这帮孩子,杜建成直摇头,说瞎了,都是给公安局养的。

那天,杜沧海在热河路坡底下看到七点多才回家。赵桂荣以为他去沙岭庄了,娘俩走岔了没碰上头,没往心里去,可天都黑了,还没见着他回来,就慌了,让杜天河去学校看看,是不是闯祸让老师留下了。

学校大门早锁了。

回家路上,哥俩在胡同口遇上了。

在街边站了半天,饿了,再加上满腹心事,让杜沧海看上去没精打采。远远看见他,杜天河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不重,甚至有些亲昵,问他干什么去了。杜沧海定定看了他一会,说:哥,把你自行车后座上的绳子给我吧。

杜天河有点警惕,问:怎么了?

杜沧海知道哥哥是怕他拿绳子闯祸,就说:正事。但没敢说要去拉沿,怕他告诉父亲挨揍。

杜天河问:真的?

杜沧海认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杜天河就把自行车支在路边,解下绳子,递给他。

那是连交通局运输队都以人力板车为主的年代,有辆自行车很了不得,有钱未必买得着,还得有自行车票。他们家有自行车,是杜长江的功劳,在国货上班,弄点紧俏商品,比别人容易些,因为这,杜长江在挪庄很吃得开,走在街上,人见了,老远就打招呼。

杜沧海把绳子卷了卷,放在书包里,见杜天河一脸不解的担忧,就笑了笑,说:学校要用。杜天河说:别干歪歪的,爸妈还指望你考大学呢。

杜沧海点头,表示明白。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有的东西,心里就巴望着。父母希望他读大学,第一是为了不用下乡,第二是他们没文化,羡慕识文断字的,见着个说书的,都先生先生地尊着。

从那以后,杜沧海放学就去热河路坡底下拉沿了。

刚开始的几天,一分钱没挣着,净跟人打架了。

拉沿也是有地盘的,青岛的路坡多,每个上坡路坡底都有一帮,哪些人在哪个坡拉,是固定的,如果谁起了意要抢地盘,一顿血拼是少不了的。杜沧海初来乍到,像把刀,硬生生要往里扎,他们哪儿肯?就上来问杜沧海是哪一帮的。杜沧海说我自己这帮的。

他们就知道了,是新来的,欺生,再就是看杜沧海个子高,怕抢他们生意,就撵他走。杜沧海说谁规定这沿只许你们拉我拉就不行了?

两下一呛呛,就打起来了,杜沧海个高,虽然不壮,可身手敏捷,尤其挪庄是打群架的大本营,是个男的打起架来就是当仁不让的好手。他也知道,如果今天不把他们打服了,以后他就甭想在这儿拉沿,就轮着编成了辫子的绳子和他们拼了命。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架打下来,对方五六个半大小子,愣是没把他怎么着。打架又打不来钱,杜沧海不想没完没了地打下去,第二天,就从家偷拿了把菜刀装在了书包里,等放了学,往热河路坡底下一站,就把菜刀摸出来,说不怕死,就来打。

来拉沿不过是混口饭吃,谁也不想玩命。杜沧海还真把他们震住了,第三天,杜沧海就弄了块木板做成刀的样子塞到书包里,从外面看,还真像随身背了把菜刀。那帮半大孩子见了,还真不敢惹他,各自相安无事拉自己的沿,时间久了,也没觉得对方有多坏,就熟了,一帮屁孩子称兄道弟地喊杜沧海老大。杜沧海就把包里的木板摸出来,在他们的瞠目结舌里咣咣地砍着马路牙子,哈哈大笑。

杜沧海拉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沿,快放寒假了,终于攒够三块钱,他像头撒欢的小驴,在操场上跳着高地跑。跑了四五圈,惹得不少同学围在操场边看。吴莎莎跑过来,扑也似地跑过来,拦腰抱住他,说:杜沧海你疯了啊?

杜沧海扒拉开她,在原地跳了个鱼跃,冲操场边指指戳戳的同学们大喊:我有钱了,我要给我妈买条拉毛围巾!

人群里的丁胜男就张大了嘴巴,喃喃说:可贵了。

孙高第很不屑,说小茅房里的蛆!转身走了。为这,丁胜男很生气,一定让他说清楚了,小茅房里的蛆是说谁的。

孙高第被她缠得没辙,只好说是说杜沧海的,不就三块钱嘛,抖擞得不知姓什么好了。

那天晚上,杜沧海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掏出围巾,迎着赵桂荣错愕的目光,给她围到脖子上,他原以为母亲会喜极而泣,却没有。赵桂荣先是愣了片刻,捞起笤帚就往他身上抽,让他交代围巾是打哪儿来的。

杜沧海又气又急,说买的!

没成想又挨了一笤帚。杜沧海一个高就跳了起来,下意识地转身往外跑。

杜建成在一愣之后,也加入了追打的队伍。夫妻俩一个拿着鸡毛掸子一个拿着笤帚,把杜沧海追得像条偷了肉的狗,满院子跑。

赵桂荣真吓坏了,三块钱呢,不是小数,怕他是学坏了偷来的,非让他交代钱是打哪儿来的。没辙,他只好拿出了那条拉沿的绳子,都让他的皮肉和汗渍磨光溜了,幽幽地,闪着青灰色的光。

赵桂荣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抱着他的肩,哭了。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因为母亲抱不过来他了,只能抱着他的腰,在青色的月光下,呜呜地哭。

那天晚上,杜建成坐在大通铺上,抽了一袋又一袋烟,不说话。杜溪呛得不行,撩开帘子,说:爸,我们又不是蚊子,您能不能别这么个呛法?

杜建成在嗓子眼里吭了一声,把抽到半截的烟,小心翼翼地掐灭了,放在烟笸箩沿上,拍拍杜沧海的脑袋:往后别去拉沿了,出息点,考上大学学文化,有文化才能当干部,跟板车打交道,一辈子出不了头。说完,杜建成就笨拙地爬上吊铺。没多一会,鼾声就响起来,高一声低一声的。

黑暗中的杜沧海,想父亲说的上大学当干部,大概就是穿着笔挺的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插着几只笔吧?语文老师就这样,不说人话,张口闭口说成语,见人听不懂,就煞有介事地讲解,很有学问的样子。杜沧海他们给他起了一外号,叫会喘气的成语词典。

如果有文化就是这样,杜沧海一点也不喜欢,甚至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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