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心中波澜顿起,程家出事以后,韩晏时时陪伴在侧,无论何时,只要她回头,就能在不远处看到韩晏的身影。
而只要有韩晏陪在身边,她就知道自己是绝对安全的。
这份信任,独一无二。
程家出事之前,明安将韩晏看作家人一般。但是这两年的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她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韩晏,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才能真正安心。
然而直到救出父亲后,韩晏带人返回武城刺杀李德之时,明安时时担心韩晏安危,方才意识到自己对韩晏动心了。
但是今天还是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韩晏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她自然知道韩晏的本事,虽还不能做到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但是像猎场行刺这样的事情,他应该是很有把握的。
只是信任他的能力是一回事,不愿意他去冒险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她了解韩晏,信任韩晏,也……心悦韩晏,但是韩晏是否也有同样的心思?
韩晏对她的言听计从和悉心照料,是从小到大守护的惯性使然,还是同样心悦于她,她尚且不得而知。
一向无所畏惧的程明安,在面对韩晏的问题时,不想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大抵如是。
明安静静地看着韩晏,半晌没有说话。
韩晏自然感受到了小姐落在他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但却始终低垂着头不敢回视。
这些日子以来,小姐的言情举止让他心中隐隐有一个胆大包天的猜想,但他从来不敢验证,更不敢多想。
那个念头对小姐来说,是极大的冒犯和十分的不敬。
他家小姐是九天星辰上最耀眼的星,即便一朝误落凡尘,也不是他可以肖想的。
他这一辈子,只要能守在小姐身边护她周全,便已经于愿足矣。
良久之后,韩晏察觉到小姐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心跳却骤然加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停滞的。
明安低声道:“二皇子的事情先不着急,且看三日之后,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明安说起了正事,好像刚才落在韩晏身上意味不明的目光不存在一样,韩晏心中有小小的失落飘过,小到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
他应道:“那我听小姐吩咐便好。”
三日后,栖霞山半山亭。
明安在辰时三刻才姗姗来迟,没想到,二皇子竟然已经在了。
明安看着二皇子,心中不忿,于是连向他行礼的步骤都省了,径直走过去,坐在对面,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没想到,殿下竟然会亲自拨冗前来。”
二皇子闻言,大笑道:“我亲自前来,一则为了表示诚意,再者兹事体大,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不是么?”
明安见二皇子直接提起了江州之事,便也敛起笑容,正声道:“不知殿下所谓的事关重大,究竟是何事,可否详细告知?”
二皇子睨了明安一眼,哑然失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要装傻呢?这些日子你对我避而不见,送到府上的东西一概退回,现在一听人提及江州就同意见面了,其中的猫腻真的需要我细说么?”
明安微微阖眸:“巧合罢了,这些日子殿下所赠之物实在是太过贵重,明安受之有愧,因此退回,并无冒犯殿下之意。承蒙殿下赏识,明安十分感激,只是到底男女有别,虽然殿下一直借用乐昌县主的名义往来,但难免被有心人士利用,会有损殿下威名,所以明安恳请殿下到此为止。”
二皇子暗中咋舌,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长叹一口气,嗤笑道:“四小姐不必着急否认,我只问你,大半年前你离开建康去了哪里?之后程夫人离开建康又去了哪里?有些事情,只要想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程明安心中骤然一紧,母亲离开建康去历城照顾伤重的父亲,为了掩人耳目,用的借口是回崔家省亲。
当初崔氏带着人离开建康后,一行人兵分两路,一路去了清河崔家,一路去了江州历城。
这一去已经大半年,府中不是没有人议论过,祖母更是多次表示过不满,明安想了其他办法搪塞过去,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崔家是世家贵族,一般人自然不会冒着得罪崔家的危险,去查一个回家省亲的妇人。
但倘若二皇子执意不顾崔家,非要派人去查,早晚会发现端倪的。
事关父亲和程家安危,明安心中很是不安。
“不知殿下想要什么?”
“你。”
和上回见面如出一辙的话。
明安抿了抿唇:“我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担不起殿下……”
明安正准备再次拒绝,没想到被二皇子直接打断了。
“我现在想要的是……你这个人。”
明安猝然抬头,看着二皇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心中厌恶至极:“殿下说笑了,明安母亲外出省亲,亲事无人做主。”
二皇子隔着桌子向明安凑近了一些,明安立刻起身,走到了亭子边上。
二皇子见状,也不甚在意,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早晚有一天会乖乖听话的。
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你不要太妄自菲薄了,听说程家出事后,都是你在掌家。程家所有的决定甚至不过崔氏,直接由你来做主,你想做什么,还有其他人来置喙么?”
明安想了一下,犹豫道:“众人皆知,明安还在服丧期间,此事……”
二皇子再次打断了明安的话,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你要不要守父孝,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明安听到二皇子明确提及父亲还活着的事情,心中暗惊不已,他竟然真的知道。
或许还不知道父亲的藏身之地,可是只要有心去查,即便自己查不到,难免不会惊动其他人,那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