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兴十三年,秋分。
失宠多日的安嫔怀了龙种。
大家得到消息的时候,安嫔的身孕已经三月有余,俨然就是等胎像稳定以后才公之于众。
这几年皇上一直为越州的问题忧心不已,虽然自三年前失去燕城、襄城两座城池后,并未再让柔然更进一步,但是柔然始终不肯退兵,而越州军也一直未能夺回失去的城池。
立朝百年以来,他还是头一位疆域被异族占领的皇帝,若是无法夺回失守的城池,他恐怕逃不过后人的口诛笔伐。
再加上诸位皇子逐渐长大后,各自都有了筹谋,更加让他心烦,因此过去两年后宫都没有好消息传来。
没想到安嫔竟然会有这等福气。
她是害死明安长姐程贵妃的元凶,当日在明安的精心设计之下,利用朝廷往越州加派武将一事,让皇上对李德有了嫌隙,安嫔就顺势失了宠,听说在宫中过得十分艰难。
因为她在宫中树敌颇多,明安以为她早晚会自食恶果,就没有再将她放在心上。
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竟然还有复宠的一天。
想到溘然长逝的长姐,明安面似沉水。
半个多月之后,八百里加急快报,越州打了大胜仗,收复了失地襄城,将柔然人赶到了燕城。
皇上龙颜大悦,直称安嫔的孩子是祥瑞,当着朝臣的面就晋了安嫔为昭仪。安嫔的父亲、李德的弟弟李茂也官升两级,从前一个挂着闲职的六品官,这次居然进了兵部,补了实缺。而打了胜仗的李德,皇上更是直接封了侯,定西侯。
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明安自知情况不妙,他们与李家的仇已经结得太深了。
安嫔,不,现在应该是安昭仪了,她的大伯李顺,自去年被明安派人掳到越州中了毒以后,至今还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
如今李家这样强势崛起,明安只能提醒程家众人行事要多加小心。
韩晏看着眉头微蹙的明安,安抚道:“小姐不必太过担心,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治得了李家一次,就不怕他再来一次。”
结果明安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她微微歪着脑袋,很是不满地看着韩晏。
韩晏被明安看得紧张起来,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
这是他最近才有的习惯,上一次被二皇子抓走,他受了很重的伤,休养到现在,身上的伤基本都好了,但是右手却始终不见好,如今只能勉强端起一盏茶,不能太过用力。
小吴大夫翻阅他师傅留下的手札之后,每日给韩晏针灸、敷药、按摩,只是见效缓慢,不过好在是起了作用。
明安一有时间,就会抓着他的右手,替他按摩,韩晏不止一次地从明安眼中看到痛惜的神情。
所以最近他多了一个习惯,每次他想向明安示弱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去摸手腕。
明安看到他的举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韩晏这才反应过来,他称呼了许多年的小姐,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私下里能够改口,他却常常忘记。
韩晏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嗯,我错了,就是一时顺口。”
明安眨了眨眼睛:“那你叫一声。”
“啊?”韩晏看着明安的灼灼眼神,蓦地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微微红了,他清了清嗓子,“明……明安。”
韩晏不可置信,他居然结巴了。
其实这段日子,他们二人独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韩晏这一次伤得极重,需要静养,而明安那里也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二皇子虽然倒了,但他遗留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需要善后。
李德的人还在江州搜寻程裕的下落,明安也要仔细筹谋。
日常还有程家的琐碎事宜需要明安料理。
韩晏身上伤口不少,天气又炎热,刚被救回来的时候,为方便换药,他就只穿着一件寝衣,而且受伤以后不方便沐浴,身上浓郁的药味混着血腥味着实不好闻,昏迷的时候也就罢了,清醒了以后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这个样子出现在明安面前的。
明安看到了韩晏的窘迫,只每日过来陪他说一小会儿话就走。
韩晏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被小吴大夫允许下地。
每日黄昏的时候,明安都会陪着韩晏在院子里慢慢走一会,她从不避讳和韩晏的亲昵,反倒是韩晏,顾虑很多。
府中还有老夫人在,他不欲明安为难,所以平日里也从未有过分举动,在外人面前极为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