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街道静悄悄的,齐云棠走出茶楼后,远远眺望着裴府大门。
她这五年来,曾无数次路过,每每至此,皆不敢多看一眼。
今日,她终于是站在这里,毫无顾忌的盯着瞧了好一阵子。
许是今日下了雨的缘故,街道上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齐云棠唇角牵起勉强的笑意,用尽全力,将那块墨玉丢入裴府高墙之内。
齐云棠知道,这样做,必会让墨玉粉身碎骨,面目全非。
可当下的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裴府——
玉佩坠地,四分五裂清脆的声音袭来后,顿时引起巡逻侍卫的警觉。
自从将军回京后,裴府便一直勤加巡逻,为的便是防止敌国刺客潜入府上,对将军下杀手。
毕竟当年老国公战功赫赫之事,便险些在自己府上遭遇敌国刺客毒手。
几个侍卫拔剑,警惕靠近。
在槐树底下,发现了破碎的玉片。
其中一名侍卫刚要伸手触碰,迅速被身边之人阻拦,“莫要上手!当心有毒!”
“毒?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东西很眼熟吗?咱们将军此前镇守边关,有块差不多的墨玉,时常佩戴在腰间,回汴京当日,墨玉便失去了踪迹,这碎片,倒是有些像!”
说话的功夫,另一名侍卫出于谨慎,便用布块包裹着拿起,仔细端详后,目光惊诧:“似乎还真像!”
“这里也有一块!”
“好几片?”
几个侍卫东一片西一片凑了过来。
好在碎的不是很多,还能大致拼凑出原本的样子。
赫然是个“裴”字。
几个侍卫感觉不得了,这莫名其妙失踪的玉佩,怎会忽然从天而降?
还是送到将军手里的好。
他们将墨玉碎片交给侍卫长,交至书房。
此刻的裴璟,仍旧忙于公务。
侍卫长将墨玉碎片送到跟前,他也不曾抬头。
直至听到声音:“主子,这是侍卫在府内捡到的墨玉碎片,拼合之后,恰好是您那块。”
裴璟神色明显一怔,抬头时,双目困惑,“从府内拾得?”
墨玉他分明已送给齐小姐,如何会这般出现在府内。
裴璟不信,以她的为人,怎会刻意将它毁去。
但是亲自将墨玉碎片重组后,他不得不面对事实。
这的确是他那块。
是父亲的遗物……
裴璟攥着锋利的玉片,低声不解呢喃:“为什么?”
侍卫长欲言又止,几经犹豫,才开口:“主子,您这两日忙于公务,有件事,许是不知情!被您送墨玉的齐小姐,已经与三皇子订了婚!”
他一直都知道,主子喜欢齐家小姐。
也一直在筹谋着,如何风风光光提亲下聘。
可这之间,也有巨大的阻碍,便是当今帝王。
在凤花宴上。
没人知道,裴璟听得太后赐婚被齐云棠婉拒时,波澜不惊的面容之下,藏匿着怎样一颗激动的心。
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他只需要抓紧时间,筹备好聘礼,孤身抗起皇家威压,做她的靠山,便可!
殊知……竟被人捷足先登。
玉片深陷掌心,划开他掌心的茧,猩红的血落在桌面宣纸上,绽开妖冶的彼岸花。
裴璟似是感觉不到痛,面容之上,毫无表情。
侍卫长却是急了,“主子,快松手,您受伤了!”
“这点小伤……”裴璟摊开掌心,望着嵌入掌心的玉片,桃红色的唇勾起嘲弄笑意。
这是父亲的遗物,亦然是他唯一念想,是最宝贵的东西。
如今,就这般粉碎出现在他眼前。
裴璟何其心痛。
侍卫长光是瞧着他的神色,便如刀割,“主子,齐小姐以往做事向来有分寸,属下派人去打听一二,看是否有什么误会?”
裴璟不语,陷入沉思。
他在衡量,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
书房外,人影晃动,侍卫敲门,“将军,属下还有一事汇报!”
“说!”
侍卫支支吾吾:“半日前,对面茶楼,有伙计过来,说有个姑娘约见将军,有东西需归还,属下觉得,应是京城贵女们的手段,便是想方设法要见将军,便说您公务缠身,稍后会去……”
“啪嗒!”侍卫话音还没落下,书房的门已经打开,裴璟迈着匆忙脚步,直奔大门。
几个侍卫傻了眼,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闯了祸。
侍卫长抱剑叹息,“你们呐!怕是坏了大事!”
要见主子的姑娘,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
只怕是误会主子,心里不愉快了。
可那块墨玉……
罢了,齐小姐也并不至是老爷遗物。
~
裴璟踩着满地的雨水,直奔茶楼。
裴府到茶楼,不远,他到时,掌柜正巧锁门。
裴璟的面孔,汴京人尽皆知。
掌柜瞧见他,不胜惶恐,赶忙道:“裴将军可是要喝茶?”
若是裴璟喝茶,今夜不闭店也未尝不可。
“今日茶楼,可是有个姑娘等本王?”
尽管声音很克制了,也还是略显急切。
掌柜怔然,“裴将军是为那姑娘来的?伙计同我提过,他去裴府传过话,那姑娘也是可怜,外我们茶楼等了您大半日,从晌午便来了,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裴府大门,伙计几次瞧她,都觉她心情不好,却不好多问。”
“她人呢?”
掌柜笑答:“约莫一盏茶之前,吵走了!如今这夜色已深,我们酒楼也得歇业了不是!”
从晌午等他到现在……
裴璟有种说不上来的烦闷。
这是齐云棠第一次主动来寻他,便是如此结果。
她曾拒婚三皇子过,这次皇帝下旨,必是无法违抗,等他那么久,必是有话要说。
得多失望,才会将他送到墨玉隔着府墙丢回来还给他!
多的,裴璟不再想。
眨眼间,消失在黑夜之下。
掌柜许是没反应过来,用力揉眼,看不见裴璟是怎么消失的,心中瘆得慌,“大晚上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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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棠回到棠院时,玉竹正等她,心急如焚,“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今日敏才出府没多久,三皇子府便抬来了聘礼!三皇子等您到天黑,瞧您仍是没回来,才离去,饭那些聘礼,已经入了府库。”
齐云棠面无表情的听着玉竹说完这些,心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皇上赐婚圣旨已下,崔明瑞的聘礼,国公府便也没拒绝的可能。
收下很正常。
齐云棠只是淡淡应了声,便回了房间,整个人瞧着魂不守舍。
玉竹不放心,跟了进去,“小姐,这几个时辰敏去哪了?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若有什么不高兴的,告诉奴婢可好?莫要闷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