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长的儿子汤志祥就异常地喜欢陈娴,他比陈娴大五岁,天天吃过晚饭后,有事没事就往陈娴的小屋跑。汤志祥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人也长得英俊高大,而且最会甜言蜜语,讨得女孩的喜欢。陈娴对他是既不喜欢,但也不讨厌。更何况他是生产队长的儿子,陈娴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得罪他。
陈娴一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才回一次父母家里,一个人待在小屋也非常的寂寞,现在有一个会讨女孩欢心的汤志祥能常常来陪她聊天解闷,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而且汤志祥确实也热心,看到陈娴有什么要干的重活,如挑水,买煤饼等都能抢着帮陈娴做。汤志祥虽不能激起陈娴情感上的激情,但也为她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乐趣和方便。有时,看到汤志祥,陈娴就会想,他如果是林涛就好了。
她必须放下矜持的架子,让林涛开窍。
林涛喜欢看书,还喜欢练毛笔字,并且精通速记。陈娴决定先从这里入手。林涛的卧室里有许多的书,如《林海雪原》、全套的苦菜花》、《苦斗》、《三家巷》、《野火春风斗古城》、《唐诗宋词选》、《古文观止》等等。陈娴就不断地向林涛借书,并且和林涛探讨书中主人翁的人物形象,诗词的意境。其实陈娴的文化内涵也很深厚,绝不亚于林涛的,只不过是她的艺术风采掩盖了她的文学才华罢了。
陈娴特别多愁善感。有一次她与林涛谈到有关爱情的诗词,她说她特别喜欢陆游的《钗头凤》词,那真是凄惨悲苦,感人之深,堪称千古之绝唱。说完,陈娴随口背诵起了这首《钗头凤》:“红稣手,黄腾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背诵完之后,陈娴感慨万分地说:“陆游与表妹唐婉,一对感情甚笃的恩爱夫妻,因为母亲不喜欢唐婉,终被迫休离。但陆游的眷恋之情,相思之苦,追悔之悲也来得太迟了点。而且一来就把表妹的命给送了。”
听了陈娴的感叹,林涛有同感,他随即满含激情地背诵了唐婉的含泪和词:“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浑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接着林涛说:“是啊,唐婉的词更是催人泪下,悲怅难已。所以不久她就郁郁寡欢,怏怏而卒。陈娴,你知道吗?四十年后,陆游沈园重游,含泪写下《沈园》一诗,以纪念唐婉。”
陈娴说:“我没有听说过啊。”
林涛说:“那我来念与你听,听过之后,可要谈感想的哦。”
陈娴说:“好。”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林涛背诵之后,又感慨地评价道:“诗中的眷恋与相思真是铭心刻骨,不堪回首的无奈与绝望弥漫其间,真是荡气回肠,震憾人心。”
陈娴看着、听着林涛神采飞扬地吟诵和解说,深深地为林涛的多才多艺所折服,对林涛的爱意则更浓了。看到陈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林涛的脸不禁又红了起来,他的内心深处也有点喜欢这个才华出众的女孩了。突然林涛想到陈娴还没有谈感想,于是就说:“下面该轮到我们的才女发表意见了。我说得太多了,剥夺了你的话语权,抱歉哦。”
陈娴嗔怪着说:“你耍贫嘴啊。依我看,感情、爱情确实最令人捉摸不透了,常常是剪不断,理还乱。这要凭感觉,凭缘分的。林涛,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林涛连连称是。两个人的感情在逐渐加深。
林涛吃过晚饭后,至少要练半个小时的毛笔字。他对正楷、行书、草书都有一定的造诣。他临柳公权体和魏碑体,更是独具一格,既保留了原帖的神韵,有渗入了自己的独特风格,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觉。
陈娴也经常和林涛探讨写字之法,进而研究起造字的六法。两个人常常为此而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到最后两人又会自然地达成共识。林涛对陈娴说:“你真是我的知音。”
到后来,陈娴也拿自己写的毛笔字,请林涛指教。陈娴擅长隶书和欧阳询的正楷,而这些字的功底绝不亚于林涛,区别是字体不同罢了。到这个时候,林涛才真正了解了陈娴,感到她并不仅仅是的好看的鲜艳的花朵,她还有很深的文化内涵,林涛简直是要对她肃然起敬了。
四
在那年农闲的时候,陈娴开始用两根长的竹针拼命地结围巾,结毛衣,手指酸了,胳臂疼得抬也抬不起来了,她坚持着不停息。她要赶在天寒之前把它织好,她要把她送给心中的恋人。
西北风刚刚刮起,河里也积起了薄冰,人们感到了阵阵的寒意。这天晚上,陈娴带了结好的围巾和毛衣,悄然地来到了林涛的家。她含羞地含情脉脉地帮林涛穿上毛衣,围上了围巾,林涛只感到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这热量在他的周身奔腾冲突,无法抑制。
当陈娴温情地看着林涛清澈见底明亮的双眼,帮林涛拉整围巾时,他们的双手就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顿时感情的电流传遍了他们的全身。他们热血沸腾,心跳加速,这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刻。他们俩目光相对,柔情似水,热情如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们相拥亲吻了。爱意写在了他们的眼中,激动流淌在他们的唇间,幸福流露在了他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小屋的电灯可以作证,天上的繁星可以见证。在一个初冬的夜晚,陈娴和林涛相爱了。他们两个相约,他们的恋情暂时不对外公开。所谓的理由有三点。现在看来前二条根本不是什么理由。
其一,知识青年到农村来,是接受思想改造的,而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如果谈情说爱,那就得对是否认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要打上一个大问号。在这种形势下,又有多少人敢越雷池半步?
其二,当时,农村知识青年可以上调为城市户口,可以去读工农兵大学,可以去企事业单位工作。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出身成分要好,表现要好。知识青年和他们的家长们都渴望着能上调,能跳龙门。有些人甚至是使出浑身的解数,期望上调能一举获得成功。陈娴和林涛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陈娴的可能性比林涛要大,因为陈娴是当地镇上人,她父母的关系要比林涛家的强,还有陈娴的家庭出身也要比林涛略好一些。
其三,陈娴和林涛都认为自己年纪还轻,要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工作和学习上,而不是全部放在儿女私情上。这个想法确实有道理。这为今后陈娴和林涛的继续深造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于是他们两个虽然恋爱了,但基本上是无人知晓。他们俩像搞地下工作那样,悄悄地交往,有时干脆就书信来往,一年时间里他们各写了三十五封情书,平均近十天一封情书。真是爱得轰轰烈烈,但又寂然无声。这些情书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各自保存着。这是他们纯洁初恋的物证。
正因为他们的恋情不公开,所以他们的恋爱就鲜为人知,所以追求陈娴的人还是不计其数。最为热烈而频繁的当推汤志祥,他和陈娴是同一个生产队的,又是艺术团的成员,真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有关汤志祥追求陈娴,林涛是看在眼里,恼在心里。林涛也曾对陈娴提起过汤志祥等人追求她的情况,言语之间流露出了淡淡的不安。而陈娴听了之后却哑然失笑,她对林涛说:“亲爱的,你一万个放心,他们怎么能和你相比呢?我爱的人就你一个。不过,你的担忧,我还是感到很高兴的。”
林涛不解地问:“我担忧,你还高兴?你良心怎么这么坏?”说着过去要挠陈娴的痒痒。
陈娴边逃边调皮地说:“我高兴是你在乎我啊。不过,你真的放心,我只爱你一个,不会再爱其他人了。”
尽管陈娴这话前面已经说过了,但林涛听了之后还是非常的舒服、受用。
一天晚上,林涛刚练完字。隔壁王大妈的女儿金彩虹来找他。金彩虹比林涛小一岁,长得清秀可爱。她平时异常地关心林涛,家里有好吃的,总忘不了林涛,要端一点过来,让林涛尝尝。有时林涛有缝逢补补的,金彩虹也总是抢过去帮林涛做好。林涛有个头疼脑热的,金彩虹总是忘不了对林涛问寒问暖,端茶喂药,关怀备致。所以林涛对王大妈一家是非常的感激,他把金彩虹也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这天金彩虹来找林涛,是要林涛第二天晚上陪她一起到镇上看电影。看着金彩虹哀求的目光,林涛的心软了,正想接过电影票,但他一想到陈娴,马上又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金彩虹看到林涛伸手接票子,心里真是高兴,一看到林涛又缩回了手,心里不禁一沉。
她满怀怨屈,不解地问林涛:“涛哥,怎么啦?我难得求你,你和我一起去嘛。”
林涛尴尬地对她说:“不是的,彩虹妹,我明天有事的,不能陪你去了。很不好意思。还是你自己去吧?”
金彩虹还是不甘心地对林涛说:“涛哥,我晚上一个人去害怕的,你陪我去好吧?我求你了。”
林涛心又软了,但他一想不能软,一软以后就更麻烦了,于是又硬硬心肠对金彩虹说:“如果你害怕的话,明天我让汤明陪你去看。”
听到林涛说这样的话,金彩虹感到伤心极了,流下了委屈的眼泪。林涛最见不得女孩流眼泪。见状,他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才好,又想想王大妈一家待他是如同亲人,彩虹待他是亲同手足,他真想答应陪他去,想想又不妥,正不知该如何办才好。林涛苦恼着矛盾着,随手拿出了口袋里的手帕,帮彩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彩虹感受到了林涛对她的关怀,心里一阵激动,顺势拉住了林涛的手说:“涛哥,我好喜欢你。”林涛一愣,忙对彩虹说:“我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啊,我不适合你的。”说完,抽出了彩虹握住他的手。彩虹站了起来,满含泪水,看着林涛,突然抱着林涛,亲吻他的脸颊,窘得林涛尴尬万分。想不到,彩虹嘎然而止,头也不回地走了。
想不到这一系列的动作,被一个人在半拉窗帘的窗户外,尽收眼底。她就是陈娴。这天陈娴非常高兴,来找林涛。陈娴要告诉林涛一个非常好的内部消息,她很有可能将被抽调去读大学。
看到彩虹和林涛的那些亲热动作,陈娴的心碎了。她的腿再也迈不动半步。彩虹哭着出门时,她的大脑已经处于一片混沌,所以她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彩虹是哭着走的。而彩虹伤心极了,她出门时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有离她几步之遥的陈娴。陈娴流着泪,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小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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