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此乃战国王霸之根基。分治则退,一治则进。”
“担此重任非秦国莫属,何以见得?”嬴驷脸色平静。
见国君引申话题,苏秦精神大振道:“秦国可当一统大任者四。其一,实力雄厚,可支撑长期大战。其二,秦人善战,举国皆兵,战端一起,数十万大军只是期年之功。其三,秦国被山带河,据形胜之要,无后顾之忧,中原战国无法匹敌也。其四,秦国变法深彻,法度成形,堪称天下唯一可行统一法治之大国。有此四者,王霸统一大业,唯秦国可成!”
就在苏秦侃侃大论中,嬴驷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嬴虔也有些木然。苏秦似乎觉察到气息有异,便骤然刹车了,殿中一时宁静。长带笑容的樗里疾目光巡睃,拱手笑问:“先生所言,为远图,为近策?”
“霸业大计,自是远图。始于足下,亦为近策。”
“左右逢源。然,先生究竟要秦国做远图准备,抑或立即东出?”
“秦国自当立即着手王霸大计。唯其远图,必得近举也。”
嬴虔喘了一口粗气,似乎憋不住开了口:“先生前后两则,嬴虔不敢妄议。中间论兵两则,嬴虔不敢苟同。一则,先生对秦国兵力估算过高,又对山东六国兵力估算过低。秦国目下新军,远不足大战六国。纵然扩军,何能一年成功?春秋车战,得万乘兵车,至少须十年积聚。新军步骑野战,以十万铁骑十万甲士,共计二十万兵力计,至少五年或能成军。二则,秦国固然易守难攻,然若无实力,也不尽然。吴起有言,固国不以山河之险。若关山必能固国,当初魏国何能夺我河西六百里,将我压缩到一隅之地?”
苏秦没有慌乱,略加思忖笑道:“太傅既知兵,苏秦敢问,何以山东六国兵力俱强,却皆居防守之势?何以秦国兵力尚未壮大,却已居进攻之势?”
嬴虔一怔,喉头“咕”的一声,急切间想不透,默在了那里。
“以先生之见,却是为何?”樗里疾机警接上。
“此中要义,不能以兵论兵。兵争以国力为基石,非在成形之兵。无人口财货实力,虽有善战之兵,必不能持久。反之亦然。秦献公率能征惯战之师,终在少梁未得伸展。因由何在?非秦兵弱也,实秦国弱也;非魏兵强也,实魏国强也。今日之势相反,秦国富强,兵虽少而对山东居于攻势;六国实力大减,兵虽众而自甘守势。此攻守之势,非兵力所致也,实国力所致也。唯其如此,以兵论兵,不能窥天下堂奥也。”苏秦一番话很有气势。
“先生此理,颇似名家诡说。鸡与蛋孰先孰后,却看如何说法。”
“避实就虚,不得要领。”嬴虔冷冷一笑,霍然站起大步去了。
苏秦心中一沉大是惊讶——秦国臣子如何这般无礼?国君嬴驷仿佛没有看见,淡淡笑道:“先生之论,容嬴驷思谋再定。来人,赏赐先生二百金。”话音落点,木屏后一声应答,一个黑衣老内侍捧盘走出。刹那之间,苏秦面红过耳,满腔热血涌向头顶。他低下头咬紧牙关,一阵长长的鼻息,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从容站起拱手道:“多谢秦公厚意,苏秦衣食尚有着落。告辞。”说完大袖一挥,扬长而去。
“先生慢走!”樗里疾气喘吁吁追到车马场,拦住苏秦深深一躬,“先生莫得多心,国君赏赐乃敬贤之心,并非轻慢先生。”
“无功不受禄,士节也。”
“先生可愿屈居上卿之职,策划军国大计?”
苏秦仰天一阵大笑:“犀首尚且不屑,苏秦岂能为之?上大夫,告辞。”一拱手转身跨上那辆青铜轺车,一抖马缰辚辚而去。樗里疾怔怔站在广场,迷惘地看着苏秦远去的背影,沉重地一声叹息。
1秒记住114中文:www.。手机版阅读网址:.
<r r="//."></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