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苍凉高亢的鹰笛声还在回响,像一把无形的锥子,刺入每个人的耳膜,钻进心里。
小太监依旧蹲在那里,低着头,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袖口那抹刺目的金丝菊纹绣,却像烙铁一样,深深烙印在司徒明的视网膜上。
太后宫闱。
突厥鹰笛。
皇商丰瑞祥。
碧螺娘子。
一条条线索,如同毒蛇般缠绕,最终指向了那高高在上的凤座。
司徒明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再多看那小太监一眼。
有些事情,看破,不能说破。
尤其是在这皇宫大内,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他对着脸色同样难看的兵部尚书等人,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
“此事干系重大,需从长计议。先把现场清理干净,所有物件登记造册,任何人不得私自处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后,他转身,迈步,离开了这座充满了诡异和危险的偏殿。
寒风吹过宫墙,卷起地上的落叶。
司徒明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知道,从踏出那偏殿的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
数日后。
京城,南城,一条僻静的巷弄深处。
这里曾经是胡玉儿的旧宅,如今已换了模样。
门口不再是娇艳的花草,取而代之的是两尊半旧的石狮子,透着几分肃穆。
门楣之上,悬挂起了一面崭新的旗帜。
黑底,镶着粗犷的白边。
旗帜中央,是一个用几块残破布片勉强拼凑起来的字——“戌”。
这个“戌”字,笔画残缺,像是经历过烈火与刀兵,带着一种支离破碎的倔强。
旗下,挂着一块同样崭新的木匾,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镇远镖局”。
司徒明站在门口,看着这拼凑起来的旗帜,眼神复杂。
“戌”时,是京城守卫换防的时辰,也是一天之中,阴阳交替,界限最为模糊的时刻。
用这个残破的“戌”字做旗,既是纪念那些消逝的过往,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要在这京城最混乱的南城,在这最模糊的界限地带,重新立起一面属于自己的旗帜。
哪怕,是从一片废墟开始。
“头儿!都弄好了!”
一个粗壮的身影从门内跑出,正是铁蛋。
他脸上还沾着些灰尘,咧着大嘴,憨厚地笑着。
司徒明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镖局。
院子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
东西厢房都已收拾妥当,充作趟子手们歇息和存放货物的地方。
正堂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几条长凳,墙上挂着一张简陋的京城舆图。
一切都显得简陋,却又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
“头儿,咱们这镖局刚开张,就有生意上门了!”
铁蛋献宝似的捧过来一张帖子。
司徒明接过来一看,眉头微微一挑。
是兵部下的单子。
运送一批紧急文书,前往城西大营。
酬劳不高,但对于刚开张的镇远镖局来说,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至少,兵部那边,还认他司徒明这个人情。
“准备一下,我们亲自走一趟。”
司徒明沉声道。
“好嘞!”
铁蛋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马匹和车辆。
很快,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骡车停在了镖局门口。
兵部送来的,是一个半人高的方形木箱,上了锁,外面还贴着封条。
司徒明亲自检查了封条和锁具,确认无误后,才示意铁蛋和另外两名新招的趟子手将木箱抬上车。
“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司徒明叮嘱道。
这箱子看着不大,却异常沉重。
骡车缓缓驶出巷弄,汇入了京城喧闹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