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屏终于匆匆赶到时,只看到昏睡的母亲,和满屋人沉重压抑的表情。
府医替薛老夫人诊脉后,惊得胡子稍都翘了起来,连连摇头,让大夫人赶紧派人把几位爷都叫回来。
老夫人脉象紊乱,气息断断续续,竟是前所未有的凶险,随时都有可能咽气。
几位爷匆匆赶回,两位姑爷也闻讯赶来,连同一众孙子孙女,都守在老夫人身边。
期间老夫人倒是醒了两次,但已是彻底糊涂了,谁都不认得,嘴里只含含糊糊翻来覆去念叨“绾绾”“老五”。
薛屏哭着问:“母亲,您是记挂表妹,想让老五给她个名分吗?”
老夫人不答,两眼无神,有气无力地念叨,“……老五……绾绾……”
薛沐霖跪在床边,握着老夫人的手,哽咽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娶绾绾表妹,好好照顾她们母女。”
薛大夫人正低头拭泪,闻言不由抬头看向旁边的五弟妹。
见她眼睛红红的,神情哀痛,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
颜老夫人托她照顾五弟妹,可此时此刻,她明知五弟妹心痛难当,却也无能为力,真是愧对颜老夫人的信任了。
其实,颜惠儿的哀伤都是为薛老夫人,并非因为薛沐霖。
薛沐霖说出那句话时,颜惠儿心情竟出奇的平静,连一丝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这两年,她的心里扎了许多刺,已经痛到麻木,便会常常忽略。在薛沐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弄丢落儿的罪责都压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痛彻心扉,所有的刺都被连根拔起。
可是痛过之后,她心里竟舒服了许多。疼痛还是有的,但不再憋闷滞涩了。
老夫人念叨了一阵,便又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气息越发微弱了。
众人猜测,莫非老太太是想看着老五娶了绾绾表妹,才能放心而去?
薛大夫人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试用程夫人的土方子后,昨晚婆母明明已经恢复了,怎么今早表妹过来请安,闹了一场,就突然这么严重了?”
“大嫂!”薛沐霖蓦地抬起红肿的双目,悲愤地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按在表妹身上吗?”
薛屏哀哀痛哭,“都说人死前会有回光返照,母亲昨晚兴许就是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早给我送信,让我同母亲说几句话也好啊。爹走时我没能同他说上话,如今娘也要这般狠心地丢下屏儿吗?以后我就没有爹娘了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众人都哭着劝慰。
外面廊下的丫鬟婆子也纷纷抹泪。
唯有西暖阁中的唐绾绾母女暗自欢喜。
薛府老夫人病危,五位爷连同两位姑爷一起告假,连天熙帝都被惊动了,指派了医术最好的孙太医来为薛老夫人诊治,又赐下了许多名贵药材补品。
不知是孙太医的医术果然超绝,还是给皇帝赏赐的百年老参起了作用,薛老夫人那口微弱的气息竟然吊了两天。
这让薛家人隐约抓住了一丝希望。
流芳院里的林赏赏却坐不住了,悄悄问唐绾绾,“娘,那老太婆怎么还不死啊?”
唐绾绾对着菱花镜戴上一支朴素的银簪。
她这两日不施脂粉,晚睡早起,每天跪在老夫人院外祈福,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不过越是如此,越能激发表哥对她的怜爱与保护。
“别急,等你舅舅纳我为妾,你正式上了族谱,她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