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朝李宇澄看去，语气没有起伏：“你先下班吧。”

李宇澄一边脸泛红，低着头转身。

苏晏轻的目光跟着他，眼里有太多不解和担忧。

而许柔气得微微发抖，忽然转身朝一个随行的中年男人说：“许湛，麻烦你带晏轻回去，农场下回再来参观了。”

苏晏轻愣住，但母亲的脸色实在难看，他不敢忤逆，只好巴巴地看向苏染：“姐，我先回去了。”

苏染默了默，说：“都过来了，为什么要等下回，湛叔带晏轻去转转吧，我跟我妈在这里聊会儿。”

许湛跟许柔同姓，但不是亲戚，他是苏荣轩的助理，跟了苏家一辈子。

听了苏染的话，他朝许柔看去，等她的许可。

许柔在气头上，只觉得苏染冷静的话语里充满了自作主张，分外刺耳。

但她忍了下来，对许湛挥挥手。

许湛便对苏晏轻说：“我们去转转。”

说着带他走开。

就剩下两人站在那，许柔痛心地看着苏染，而苏染神色冷静。

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开始隔了一条鸿沟，从前的母慈子孝好像突然成了昨日云烟。

好一会儿，许柔开口，不无埋怨：“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个男生，他跟他妈妈一样心里有病，又跟李若瑾一样善于算计，可你竟然维护他。”

“在你看来，那个才是你的亲弟弟，晏轻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是吗？”

“因为我让你签承诺书，你已经怨恨我了。”许柔很肯定地说。

苏染沉默着。

她青春期时没有对养她的父母叛逆过。

青春期是一个人一生中最敏感的时期，很多孩子会放大自己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然后将自己的情绪扎向最亲的父母。

但苏染没有。

她发现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而一年后，母亲怀孕了，父母终于得到了他们亲生的孩子。

为了让她安心，那两三年里，父母对她特别温柔。

然而父母的重心当然不可避免地都落到弟弟身上。

她不觉得自己妒忌，她也很爱弟弟。

但她还是不知不觉地变了。

如果她出现不好的情绪，她会不自觉想，她有什么资格对疼爱自己的父母生气。

所以她不叛逆，她只会各种思考，努力让自己走出那个情感冲突——她被抛弃过，但她也得到了爱。

可是现在，叛逆竟像是迟迟到来了。

母亲说，那个才是你的亲弟弟，晏轻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是吗。

她心冷得不想说话。

至于母亲后面那句，让她签承诺书，她怨恨了。

她心想，没错，是这样，她确实生出了怨恨。

在别人的眼里，如果她知道感恩的话，她应该是不能怨恨的。

可她还是恨了。

因为她忍受不了自己得到的爱是有条件的。

现在母亲对她的质问和防备让她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冷漠。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一定要这样伤我的心吗？”许柔的眼眶红了。

想了想，她的话里越发带了气，说：“那个李宇澄我无法忍受再看到他，我会让许湛赶他走！”

苏染终于开口，语气冷硬，“李宇澄我会管好他，不会让他接近晏轻。”

“你就是要维护他？”许柔红着眼质问。

苏染不想回答。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晏轻跟那个混混，你是要选择那个混混吗？”许柔的眼泪涌上来，情绪逐渐无法控制。

母亲在维护她亲生儿子的时候是如此锋利，苏染觉得自己被这无形的刀剑戳得千疮百孔。

“我有我自己的判断。”苏染冷冷说，“妈如果对我这么戒备，你可以现在就将股权转让书公布于众，盈喜的职位我也可以现在就放弃。”

许柔定在那里，眼泪豆子一样滑落，“你要抛弃我跟晏轻了？”

苏染的眼睛也瞬间赤红，“我什么时候抛弃你们？被抛弃的是你们还是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在乎，不属于我的东西，就算现在就全部消失，我一点也不在乎！”

许柔捂着胸口，泪如雨下，“我只是想要你别管那个李宇澄……”

“我为什么不能管？我想管就管。”苏染无情地顶撞道，眼里泛出泪光，冷漠且倔强。

“就跟你培养我就可以索取回报一样，李宇澄对我来说也一样，我会好好培养他，让他日后帮扶我的儿子！”

说完她决然转身离去。

许柔站在那里，捂着嘴，泣不成声。

苏染开车回去，一路上眼泪几次涌上来，回到家，下车前看了后视镜，只见眼睛通红，妆也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