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无人敢再持反对意见,谢堂风才继续说道,“既然诸位都赞同将主位权交还给侯府,那这一次本侯必定给诸位一场满意的祭祀盛典。”
说罢,谢堂风看向身边的谢知意,严肃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温柔与信任。
谢知意大抵察觉到什么,正欲出声拒绝时,谢堂风先一步开口宣布:“此次祭祀,全权交由本侯小女谢知意操办。”
正厅登时陷入一片寂静,唯有紫铜熏炉正静静吞吐着龙涎香。
众人面面相觑,不同的视线交错落在谢知意身上。
谢知意垂手立在谢堂风身后,鸦青织金裙摆下的绣鞋微微发潮——方才穿过回廊时,雪水浸透了软缎。
寒意从脚背往上攀去,不多时浸满身子,叫她如置寒渊。
这次的祭祀不同于往日,有太多双眼睛盯着看。
船会的人盯着,想要抓侯府的纰漏以此来做文章;溪城的百姓盯着,想要看看镇南侯府是否真如传闻所言衰败了。
更为重要的是距离此次祭祀时间过短,想要完美举办几乎是不可能之事,操办成功都是勉勉强强。
谢知意内心是疑惑的,更是抗拒的。
她不想要去做这个出头鸟,这次重生,她只想安安稳稳做她那不谙世事、撒手只管玩乐的侯府千金。
"胡闹!"苏鼎拍桌而起:"祭祀乃溪城的头等大事,岂能交给未出阁的姑娘?"
谢堂风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玄色锦袍上的银线云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意儿通读《周礼》,祭祀仪程早已熟背,怎么不能交给她了?"
"女子终归是阴人。"顾楠书突然开口,眉眼带着倨傲:"新年乃一阳复始,让阴气冲撞了天地阳气,来年族中男丁岂非要遭祸?"
此刻窗外的雪光映着厅内列祖列宗的画像,那些朱砂描绘的眉眼仿佛都在审视着谢知意。
谢堂风皱眉,不满言表于面。
他正欲发怒,却被谢知意按住肩膀。
谢知意上前一步,声音不轻不重,足以叫厅内众人可以听清。
"诸位可记得始皇初立大庆那一年,溪城所发生的暑热之事?"她宛若一瞬换了个人,不再是从前那个娇滴滴的女郎,言辞之间藏着不容人置否的威严之气。
谢知意定了定神,继续说:"那年溪城大旱,先祖太夫人代病重的镇南侯主持求雨祭,三日后甘霖普降。"
顾楠书闻言,脸色骤变。
谢知意对初桃使了个眼色,初桃立马明白其意,快步跑去取来一只木匣。
谢知意伸手,一面取出卷轴,一面说:"这是太夫人手书的《雨祭录》,当中详载祭器方位与祷词更易。意不才,依此改制了海祭祭坛的星位图。"
卷轴哗啦展开,墨迹勾勒的二十八宿方位图旁密密麻麻缀着朱批。
顾楠书眯起眼睛凑近细看,忽然倒吸冷气:"这...这是参照了《甘石星经》?"
"正是。”谢知意昭指尖点在角宿方位,"新春青龙七宿当空,若将主祭位东移七步,正合"苍龙捧日"的吉兆。"
她抬眸望向面色铁青的顾楠书:"《春秋繁露》有云"阴阳相济方成大道",意斗胆,以为女子主祭恰合阴阳调和之理。"
厅内陷入诡异的寂静,檐角铜铃被北风撞得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