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夏浅便早早起床做了早饭,用仅剩的糙米煮了半锅米粥。
米香弥漫。
她将米粥盛出一碗,端进东卧。
原以为谢凉还没醒,没想到,他已经靠着床头自行坐起来了。
“怎么醒这么早?”
谢凉不语,只带着些许睡意懵懵地看着她。
夏浅被他这副懵怔的样子可爱到,笑着放下粥碗,走到他床边。
“我今日去镇上采买,不知几时能回来,锅里温着粥,我拜托了隔壁的李大娘晌午时候帮你端进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帮谢凉束发。
谢凉醒神,懵懵懂懂地点着头。
直到夏浅帮他绑好头发,又将冒着热气的湿帕塞进他手里,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擦过脸,眼前蒙着的薄雾散去,他眨着眼睛抬头。
“你不吃?”
“太早了我没胃口,你吃吧,吃完把空碗放在窗台上,等我回来收。”
谢凉接过她递来的小刷刷了牙,漱口,抬首,被绑成高马尾的顺滑长发滑落身前。
他其实很想和她说,到了镇上,她可以吃碗面再回来。
可话在喉咙里转了几转,想起从前种种,终是咬紧了牙关,只字未言。
夏浅也没有多想,收好帕子牙具,又将夜壶摆在床边,便准备动身了。
“好好看家,不许胡思乱想,不许自残,记住了吗?”
谢凉长长的睫毛呼扇,算作应下的一种方式。
夏浅却不给他偷懒的机会,故作严厉。
“重复一遍。”
谢凉不大情愿地抬起眸子,稍显幽怨地瞪着她。
薄唇微抿,长长的黑发束在头顶,少了几分病态,多了些许少年英气。
他犹豫半晌,到底还是乖乖听话了。
面色微红地垂眸搅动着糙米粥,声音凝滞低微:“不许自残。”
夏浅要被他这副可爱模样萌化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高马尾。
“真乖,等我回来。”
谢凉不语,听见她出了门方才抬首,目送她出了院子。
轻轻咬了咬牙。
腹诽:她刚刚……好像在调戏他?
她不是……不喜欢他吗?
喜欢那个英勇的捕快来着!
昨天还说,治好了他就要和人家双宿双飞呢!
既然都决定要走了,干嘛还招惹他?
她难道不知道……
像他这种连床都下不了的人……
很容易依赖上对他好的人吗?
她就不怕他反悔,将她一辈子锁在床边?
奈何……
他知道不能这么自私,不可以拉着无辜之人与他殉葬。
从前那个动辄打骂的恶妇不行,现在这个总喜欢假装霸道的她更不行!
想到这里,他心情低落地放下了粥碗。
兀自开解,说着气话:
“胡搅蛮缠的凶妇!谁会想要她留下?”
可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心。
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直击他的心门——
如果,她不是那个恶妇呢?
如果……她以后都像这几日一样,假意蛮横,实则温柔呢?
他,真的能像从前一样,对她视而不见,轻易放她离开吗?
呼吸越来越滞涩,心思越来越沉重。
他强迫自己停下思考,试图将那个声音从脑海中拔出去。
别吵了,别吵了!
他的腿不可能治好的!
若真的治好了,当然要放她走!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
若她还像从前一样凶悍,他便给她些银子放她走人;
但若……她以后都和这几天一样良善,他会在平反后,风风光光送她出嫁,做她永远的后盾!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平定了内心的翻涌。
合碗喝粥。
不同于从前恶妇煮的糙米粥刮嗓子,这碗粥……入口绵密,糙米都被煮化了,香甜的大豆融进米香,一口下去,醇香绵长,久久不散!
谢凉坚信,是没吃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