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却已转身离去,染血的布料重新落在地上,唯有袖口,仿佛少了一截。
回到院子,灯火通明的院落中寂静一片,江岁华住的屋子与他休息的屋子隔得极近,门口守着两个侍女,紧闭的门窗内是幽微的烛光。他心底汹涌着的爱意促使着他走到她的房门前,可莫名的愧疚与矛盾又让男人顿在原地,如同他下午不曾触抚到少女脸颊的手掌,怯懦地停在咫尺。
他凝望良久,才终于收回视线回到房间,他坐在桌前,饭菜只剩些许余温,油脂漂浮在碗面,
油腻地令人反胃。倏地,指尖传来一丝滚烫的触感,就好像抵触在指尖的那抹红色绣片着火了般,他抬起手,看见指尖不知何时被撩出水泡,晶莹地连成一片。
“公子...”青雁跟在霍重九身边十几年,他很清楚公子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但他不明白,此次出行虽不算太顺利,但江姑娘并无重伤,红鳐也尚留性命,公子一向乐观,为何会如此踟蹰不前。“公子既然担心江姑娘,为何不去看看江姑娘?”
霍重九没有说话,任由青雁替自己找烫伤膏抹药。
“青雁。”他唤他。
“你觉得世上男女情爱如何理解?”
青雁一怔,他长这么大还未曾有过心仪的女子,但见过的情爱却不少。“小人认为,世上的情爱分三种,自幼相识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爱恋,婚嫁后相伴相知用时间磨合出的依恋,以及为了对方能抛弃一切陈规礼教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的痴恋。”
例如府里管家的女儿和账房的儿子便是自幼相识的青梅竹马,而世家大族联姻往往由父母做主,若能嫁得以如意郎君,即便只见过寥寥数面,也能在日后几十年的相伴中相濡以沫直到白首。
至于最后一种,他不曾见过,婚姻、感情往往是真心掺杂利益,彼此千丝万缕地网罗着,家族利益、关系远近、钱财积蓄无一衡量这份感情的砝码,要爱到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甘愿奉上的感情,或许只在话本上存在。
霍重九垂眸,方才扯得太急,布料四角尽是崩乱的线头,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锦鲤上,像是一张紧罗密织的网,正在一步一步将这只本该在水中恣意遨游的锦鲤困住。“若是相爱的男女之间相隔血海深仇,又该如何?”
霍重九的问题问得青雁一噎,好半晌都没能回答得上来。“公子说的是戏文中的桥段的罢。”
青雁的回答并不让霍重九意外,他拨开锦鲤身上的丝线,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世界上哪里有这般稀奇的故事,不过是写书的先生为了情节更跌宕起伏添来博人眼球的噱头罢了。
烛光照在男人脸上,像一层雾气氤氲着,逐渐将他的神色掩去,只余空荡荡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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