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端坐于马车之上闭目养神。
经过刚刚的刺杀事件,易青胆颤心惊,此去王宫虽然不远,他却怕再生变故,一路左顾右盼,不让人靠近马车。
府库在相府的一角,周遭少有人行,一片幽静。易青从府库出来时,府中嘈杂纷乱,听说居然是右相遇刺,易青闹钟嗡的一响,出现了片刻空白。
易青拔腿朝前庭飞奔,见到右相时,巫印正将药草放入口中细细嚼烂,将药汁在伤口涂了一遍,又将残渣吐出,敷在伤口。
主母妇微站在一旁看着,反复问巫印右相背上的伤口要不要紧,眼神焦虑。
得知右相不顾身上有伤,执意要去王宫问政,妇微与易青苦苦相劝,几乎惹动右相怒火。
不得已,易青递上甲衣,右相这次却不多言,张开手任易青替自己穿上甲衣。易青虽只单手,却利落,几下就将甲衣系紧,再着人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罩在外面。
看到王宫的巍峨重檐时,易青轻声对车上假寐的右相道:“大人,快到了。”
这是历来的习惯,右相偶尔会熬夜,便在上朝的路上休息,每次临近王宫时易青才唤醒右相,以免下车时,仍是惺忪。
这次右相却没睡,睁开眼问易青:“阿镰平日为人如何?”
易青略加思索:“阿镰好动,爱闹,但都是跟在旁人身后起哄。胆小、手善,蔡表等几个亲卫常常取笑他,说上了战场,不用敌人来砍刺,他看到眼前的断手断脚只怕就已晕倒。”
“身手呢?”
“很平常。”易青回道,“相府中都是各方国贵氏子弟,自幼锻炼身手,不是街坊市井中长大的戴镰所能比。”
右相微微侧身,牵动伤口,只好重又坐正,直视前方:“这样的人,能当得了刺客?”
“大人的意思是……?”
忠心是易青最大的长处,也是右相最为看重易青的地方。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勇力,一只手的易青能在相府成为众多亲卫的头,便是单手也能与人捉对厮杀,连号称犀牛的倪星,也只堪堪胜过易青少许。
但思考却不是易青所长。右相自然知道这点,目不旁视淡淡道:“只怕凶人不是阿镰。”
易青离开时,戴镰与右相在一起,亲卫见到右相复变的还是戴镰,易青在心里早已认定戴镰是刺杀右相的凶人,闻言一惊,脱口又问:“不是他?”说完才知不该高声,讷讷不言。
右相遇刺后,他一直跟在右相身边,心中惴惴,深恨自己失察,手下亲卫居然对右相大人行刺,他身为相府首卫,又怎能脱得了干系?
易青想了半天,道王宫门前时还想不通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是谁,口中喃喃:“那会是谁?”
右相不说话,继续闭上眼养神。
车马停住,从王宫大门边跑来一个羌奴,殷勤跪伏于地,右相在易青的搀扶下落了车,穿过皋门,远远看到寝玄在外朝等着,见右相缓步而来,立即脸上堆笑迎上前来:
“右相大人久违,倒让小臣常怀渴想。”
寝是官职,负责管理寝宫大小事务,历来都是深得大王信任的贴身近臣,寝玄在大王身边侍奉将近十年,自然也不例外。
“寝玄不在寝宫主事,是陪大王来外朝视察么?”
寝玄虽只是阉官,却职位至要,任谁都不可轻忽,平日不拘言笑的右相见了,也笑呵呵与他打趣。
“岂敢,大王口谕,特来相告。”
右相听是大王口谕,连忙躬身,易青看到右相嘴角不明显的抽动了一下,显然是扯动了伤口。
“大王说,余因泞地事要去觋宫参详,今日问政,就有劳右相大人了。”
寝玄将大王口谕宣毕,立即换了个口吻对右相说话,言语间透着巴结:“大人,大王对这次泞地田猎很是上心,早早地便去了觋宫,卫启陪着。”
卫启是王宫首卫,职属千夫长,虽同是卫官,职位比易青却高了不止一等。
寝玄见右相不动声色,又道:“小臣听说,卫启昨日就派人到泞地视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