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在初二到上海浦东新区向吴东方的叔叔吴兴宏拜年,并顺便了解他投资的情况。
从江河市开车到上海市区我们花了两个半小时,由于市区拥挤,我们找到吴兴宏花了一个半小时。
吴兴宏住在浦东新区世纪大道88号的金茂大夏602楼的一个套间,面积虽只有一百平方米左右,但这里寸土寸金,是世界跨国公司的云集之地。
他能住在这里,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也许来中国有几年了,他一见我俩就行了中国的作揖礼,然后对我俩的招待是“中西合璧”——冲的是法国咖啡,食品却是上海本地的云片糕和云南的七彩花生。
他的神态和语言一点都没有摆出长辈的架子。
吴东方首先将我向他叔叔作了介绍,说:“首先要请叔叔原谅,我们结婚前,正遇上爷爷逝世,后来补办了一个旅行结婚的仪式,没能邀请叔叔参加。
今天我们来您这里,一是向您拜年,二是按爷爷和我父亲的嘱托,来向您询问在中国投资的情况,以免我们少走弯路。”
吴兴宏说:“我到中国第二年才知道,中国过年的时间跨度很长,在南方要到元宵节,北方要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才算结束。
你俩初二就这么远赶来向我拜年,可见叔叔在你们心中的分量还是比较重的,我感到很高兴。”
接着,他向我们作了解释:爷爷逝世时他为何未能参加葬礼,那是因为在此前的半年,他发生了一次意外的车祸,导致右腿数处骨折,为此在医院躺了八个月,也耽误了许多重要事情,说起来非常遗憾。
他又问我们:“你俩向我了解在中国投资的情况,是主要出于对我的关心还是你俩自已也有这个意向?”
吴东方说:“二者兼而有之。”
吴兴宏点点点,道:“我知道了,应该主要是后者。
那我就不带任何偏见地说一下真实情况和感受。
来中国投资前,我的信心并不是很足,那时对中国的投资环境和发展前景不够了解。
来了四年,投资纳米材料和生物医药共15亿元人民币,一年半后开始回收,至今已经收回成本,今后十年内,我的总收益不会低于100亿人民币。
这种稳定的高回报,在全世界也是难得。
这里面的根本原因,一是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步子迈得很大,尤其是浦东大开发、大开放,比当初以深圳为中心的改革层次更高。
因为上海本来就是很重要的金融中心、贸易中心、航运中心,其影响力和配套力远非当时的深圳可比。
更重要的是,它不再是以短期的政策优惠包括税收优惠为主,而是以制度创新为主,建立了中国第一个保税区、第一个自由贸易区、第一个国家综合改革试验区。这种制度的创新一旦兴起,就只会向前,而不会后退,这让所有在浦东的外资企业都放下了心。
并且,上海成为中国最大的经济增长极,其辐射面很大,尤其是对长江三角区辐射更强。
二是中国的市场前景广阔。这不仅仅是因为中国地大人多,更重要的是中国人富起来了。中国的市场机制和产业群在不断壮大。
所以呀,你们如果能来浦东投资,叔叔首先表示欢迎,因为,我又多了几个陪伴。”
吴东方说:“叔叔,您能选对方向、时机、地点,在上海赚大钱,我们由衷为您高兴。但是,我和雨菡的主要投资兴趣是中欧文化交流方面的,比如说书籍、影视等等,这些大概在浦东不一定受欢迎吧?”
吴兴宏说:“文化项目要进来恐怕有难度,就是进来了,也赚不到大钱呀。”
吴东方说:“这是我和雨菡的兴趣所在,有时候兴趣跟赚钱一样重要。”
吴兴宏微微一笑:“这倒也是,人各有志。就拿你爷爷来说吧,就是偏爱中国古董,为此耗费了不少心血。
最后……最后好歹也留给了你一个博物馆。”
吴东方说:“有关爷爷博物馆的事,我要首先感谢您不在继承权上与我计较,我和雨菡能够到中国来投资,也有您的很大贡献。
现在,我们想听您说说在中国投资有什么不利的方面。”
吴兴宏说:“东方,你年纪虽轻,但对投资国能考虑到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这说明你比较成熟了。
对于你刚才所提的问题,我有两点要提醒你:
一是中国政府官员中有些人的政绩观和私有财产观比较扭曲,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投资环境。
二是中国目前的房地产过热,一些挂着科技和文化牌子的项目实际上都是炒房地产。这种经济结构、资源分配结构的不合理,未来也许会影响经济的持续有效发展。”
我插话道:“叔叔,你这两点说得很到位。我父亲是江河市市长,您所说的这两个问题,我父亲也常常担心。”
吴兴宏说:“我只是信口开河,如果说得与令尊大人相吻合,那我就很高兴了。如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他。”
他喝了一口咖啡,突然一敲桌子,“噢,说说话连吃饭也忘了,我请你们到56层中餐厅好好品尝一下上海菜。”
我俩跟着叔叔走出了房门……
我们在56层吃过中饭后,叔叔热情地邀请我们到张江高科他的工厂基地去看一看,然后在上海住一晚,晚上与我们一起观赏黄浦江的夜景,我俩考虑到这样会打破我们原来的计算,便谢绝了他的好意,告别后开车返程了。
我怕吴东方太辛苦,返程时便主动要求开车。
在车上,吴东方问我:“你对我叔叔的印象如何?”
我说:“他既是个商人,又不是个一般的商人。”
吴东方问:“这话何解?”
我说:“说他是个商人,是因为他考虑问题的核心可用‘赚钱’两个字来概括;说他不是一般商人,是因为他能看准浦东开发带来的机遇,有一点战略眼光。
还有他对中国弊端的分析,用的虽是委婉的语言,但可看出他还是有政治头脑的。”
吴东方说:“其实从小到大,我对我叔叔的接触和了解并不多,只是从爷爷那里知道了他以往的一些情况。
爷爷说,他本来想让我父亲成为实业家,叔叔成为科学家或大学教授,但叔叔从纳米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希望创业,爷爷也就支持了。
法国家长对子女的独立,不仅是经济上的独立,更在于思想上的独立和职业上的自由选择上。叔叔在中国浦东的投资,也许能让他走向辉煌。”
我说:“比起法国的这种鼓励独立,现在中国的家长就显得严重欠缺了。
他们绝大多数人对子女从小到大一直扮演着规划师的角色,这种角色,就削弱了子女的独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