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爷爷叫你下去!’。云书到了院子里,叫胜利去把棍子拿来,爷爷问他:‘你要干什么?’。云书说:‘江战骂我皮子痒,我要和他较量一番呢!’。
胜利把棍子拿来了,递了一根给云书,云书拿在手里就舞动起来,呵!舞得叫人眼花缭乱,那棍子舞动得就像行云流水,发出嗖嗖的呼啸,爷爷笑着问:‘这是谁教的呀?’。云书停了棍,他喘着气说:‘是胜利爸教的’。云书爸在屋里说:‘啊,我就不算了?’。
云书说:‘你倒是教了,能忍就忍,忍不了就躲,哼!’。云书爸说:‘你那武艺还嫩了点儿,上次不是我帮你,看人家不把你打趴下’。
江战下楼来了,胜利把棍子递给他说:‘比试比试’。江战接过棍子,他看了看,就扔到一旁,还说:‘好男不跟他斗’。云书听了这话,气从心起,他抡起棍子就打,江战看了,就吓得紧抱着头,蹲到地上准备挨打,云书手起棍落,‘啪’的一声,打到了江战的后背,爷爷吼道:‘你还真打呀!’。
二姑说:‘云书,他又没说你,你这个烂伢,就真打呀!’。她对着屋里喊:‘赵哥,你出来,看看你儿子’。云书说:‘妳没听他骂我?’。二姑问:‘他骂你啥了?’。
云书说:‘他说,好男不跟我斗,骂我是娘们,妳没有听到?’。爷爷说:‘那是你多心了,人家又没说好男不跟女斗’。云书说:‘他是用你去代替了女的,说我像个娘娘,今天我也是替天行道’。
二姑说:‘你就会瞎扯’。云书说:‘真的,这何家三兄弟,何江抗最有孝心,看到父母在深山老林辛苦,大学都不上了,要帮父母做事,真是勤勤恳恳为这个家;胜利最忠,他自己说的,心里装了根扁担,一头顾着爷爷奶奶,一头想着爸爸妈妈,才十三岁,就跟着我闯荡几千里,到汉口来找爷爷奶奶’。二姑说:‘你比胜利还好,大孝子,大忠臣’。
云书爸从屋里出来,拿着棍子就要打云书,胜利忙抱着云书爸,他说:‘叔,你打人也要有个理由呀!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呀!’。云书爸把棍子扔了,他骂道:‘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云书在门口,朝胜利招手,胜利对爷爷说:‘其实,云书也是好心,他们要去修铁路了,要受苦,老人些肯定舍不得他走,到时哭哭啼啼的,不如先吵一架,你们恨他,他才好离家脱身不是’。
爷爷笑道:‘什么是一丘之貉,你们两个就是’。云书在那里叫走,胜利就跟了上去,爷爷说:‘走吧,走了不回来’。云书答道:‘不回就不回,我们到北京上海去看大世界呢!’。
他们俩走了,紫云对爷爷说:‘他们俩都犟着呢,真要走了,谁去找呀?’。大姑就扬手,叫紫云跟了去,紫云就叫妍婷,两人就追上去。
爷爷笑道:‘这两个浑小子,说的也不无道理,那江抗,学习那么好,又不是考不上,年年青青的,就会心疼爸妈,云书和胜利,好像商量好的,对江战和云军有意见’。
爷爷叫云军和江战过来,他说:‘你们两个家庭观念差,上了大学,住在学校,都不回来,你们不想家人,你们想过没有?,家里人还想着你们呢!,两家的奶奶病得起不了床,你们知道老人家、是怎么想你们的吗?’。爷爷说着,都哽咽了。他说:‘铃铃还不错,再晚也要挤车回来,她知道,这里还有个妈呢!’。
云书爸说:‘算了,算了,各人的想法不一样,他们在大学里,学习也很紧张,总是要争取个好成绩吧!’他就会给儿子打马虎眼。
放寒假了,靖南的父母,都盼望在武汉读书的儿女回来,陈秀川病了半个月,先是看中医,效果不明显,赶快换西医,也不见好,儿子陈建国前年考上大学,正好现在放假回来过年,他进门就对妈说:‘妈,电报发了,怕下午就能收到’。
建国爸抬起眼,看了看建国,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怕见不到妍婷咯!哎!’。他叹了一口气说:‘她远在天边,我哪放得下心哟,才十四岁…’。说着,就哽咽起来。
建国妈说:‘什么十四呀,十五了,今年就考高中,有赵大哥在那里,你担什么心?人家生活费都不要你出,还有云书、胜利,那一大家子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秀川再不说了,他紧闭着双眼,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顺着脸颊滴在枕头上,这时,陈玉珍推门探进头来问:‘建国妈,秀川想吃点儿啥?’。建国妈没有回话,陈秀川睁开眼,想坐起来,他嘴里说:‘姐,我不想吃’。
建国妈说:‘躺下,躺下,不起来’。她回过头来对陈玉珍小声说:‘云书妈,熬点儿稀饭吧!’。建国妈摸了摸建国爸的头,她低声说:‘怎么又烧了?’。
建国说:‘不就是打摆子吗,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好,是不是打摆子哟?’。建国妈说:‘是,没错,医生说,这是恶性的,主要是中医耽误了,要不早就好了’。
云书妈把稀饭端进来,建国妈说:‘这么快?’。她指着桌子说:‘放这里’。云书妈放好碗,就坐下来说:‘上次云书来信不是说了,放了假,就把他们都带回来,胜利,妍婷,龙妹,紫云’。她说了姑娘,又来说小子,‘还有云军江战,施家两兄弟,哦,一大群人呢!’。
建国妈说:‘哪有那么多钱哟?’。她还在为钱担忧。
云书妈说:‘有,有,山上的猪,一头要买千把块呢!’。建国妈说:‘哪有那么多哟?’。云书妈说:‘现在市场的米…’她看后边儿没有其他人,才小声说:‘一块一斤,这猪肉是好几块了’。建国妈说:‘我们只知道吃,不知道价钱’。
云书妈小声说:‘现在才二十斤来斤粮食,咋够呢,干巴巴的二十来斤,哪够呢?一点油水也没有,那有钱的,就到市场去买粮食,买肉不是,去年老赵回来,老何带了一万块钱下去,他们才十块钱的伙食,读了大学都吃助学金,妳不要操这个心’。
建国妈说:‘这人也太多了一点,一大家子的人,吃闲饭的就有十多个,纵有金山银山,也要坐吃山空不是?’。
云书妈说:‘妳担那个心干啥?,胜利他大姑,两个人都是大干部,一个月总有三四百块钱,每个星期都要坐小车子回去,要带多少东西哟!,胜利他二姑,两口子也是大干部,一个月也少不了两三百块钱,哪吃得完哟!’。
建国妈叫建国去倒点水,给爸吃药,又端起稀饭吹了吹,抿了一口,她说:‘不烫了,起来吃了吧!’。建国把他爸搊起来,建国妈就把碗交给建国来喂,喂了两口,建国爸要自己吃,建国就把碗交了过去。
建国妈对云书妈说:‘建国,他爸倒是放心,对面的聂婆,给他说了一门亲,建国说,他才二十岁,不想谈,但这是老爸的一块心病,总想看他们成了亲才放心,建国听话,就顺了他爸的心’。
云书妈问:‘哪家嘛?’。建国妈说:‘妳认得的,上街熊家’。云书妈说:‘哦,认得,上街就一家姓熊的,姑娘叫熊芳,在乡下教书,高高大大的,长得好呢!’。
建国妈说:‘只是妍婷小’。她叹了口气说:‘才十五岁呢!’。说到这里,建国爸就不吃了,把碗递给建国,他们的谈话,触到了他的心病,戳到了他的痛处。
云书妈起身说:‘你们就歇着吧!’。她就转身下楼,这时对面的聂婆,在楼下叫建国妈,‘王老师、王老师’。
云书妈问她:‘有什么事吗?’。聂婆也不说;建国妈下来,聂婆才说:‘王老师,我忘了告诉你,观音阁,灵得很呢!,河街那个张木匠,说是得了陈哥一样的病,人家去了观音阁三次,烧了三次香,一次拿两斤米,一斤桐油,去了一次,就缓下来了,第二次,人就能下地了,去了三次,现在又能做活路了’。
云书妈说:‘这菩萨也是,现在这么困难,去一次就不错了,两斤米要吃三天呢,像做生意一样,要给三次钱,才能把活路做完,也太不规矩了’。聂婆把两手合十,闭着眼唸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她对云书妈说:‘什么人都可以得罪,这观音菩萨你不能不敬,陈嫂,妳不要因两斤米,因小失大,实在拿不出来,菩萨也不会计较,只去烧香;这几天,我看观音阁那边,总是霞光万丈,阿弥陀佛,是观世音菩萨显灵呢!,你还是去吧!’。她说完,嘴唇颤抖着,像是在念什么经文,她转身就回去了。
经聂婆这么一动员,建国妈有些心动了,不去,是对菩萨不敬,而且对丈夫也没有尽心,她就对云书妈说:‘反正胜利他妈也病了,也该去看看’。
建国妈不提起,云书妈还忘了这事儿,云书妈说:‘我也想去看看,要不明天我们一早去,才二三十里路,就不要等他家的马车了’。建国妈说:‘那就这样定了,明天由建国在家照顾他爸,我们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