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回到山上,他不知从何说起,他不敢开口,还是永秋说:‘你带走了两个崽崽,只回来了一个,你总得说说吧!’。老何说:‘我想:三个崽崽不好弄,妈那边要留一个,我就把江战留下了’。永秋说:‘把江抗也留下不更好,把两个包袱都甩出去!’。
老何说:‘江抗八岁了,还可以帮帮妳照看一下老三呢!’。永秋问:‘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走的时候,就打好了这个主意!’。
老何说:‘那倒没有,我妈是要把两个都留下,我不同意,后来爸来两边劝,才留下江战的’。永秋哼了一声:‘哼!你们走时,我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老何长长的叹了口气,回来的风波总算平息了。老何到家,自然要多做些事,以弥补出去给家里造成的负担;这次贩运桐油,赚的钱赎回了房子,陈玉珍又要进货,资金周转不开了,得想法子。
靖南这边有桐油,汉口那边又要货,那就接着做吧!。老何下山来和老赵商量,陈玉珍的意思:‘你们不带小崽了,就一个人去,老赵在汉口摔了一跤,腿还疼呢!’。老何也是这个意思;老赵叫玉珍把钱清点一下,看有多少钱?。
陈玉珍说:‘只能拿出一千,要是不够的话,把藏经阁的钱拿出来’。老何说:‘少了一点,桐油就要三四百,路上还要用,老丈人那里一百,江文华那里一百,龙生的钱还没有给,重庆进货、只能用卖桐油的钱了’。
陈玉珍说:‘找永秋他爸借点不行?’。老何笑道:‘人家会把我们看白了,想办法吧!’。老赵用手、指了指观音阁的方向,低声说:‘那藏经阁…’。不等老赵说完,老何就抢过去说:‘你别打那个主意,不到山穷水尽,不要动它’。
老赵说:‘那么多钱,放着干啥,我又拿不出来,又没地方借,真是一分钱难倒了英雄汉了,要不叫龙生在重庆等着,用卖桐油的钱进货,这样龙生就得在重庆等半个月’。老何说:‘那是下策,还是到了重庆再说,借不到就等半个月’。
到了十一月,农历还是十月,过了立冬,已经有了凉意;老何和龙生,装了桐油,套上马车就走;这次是骡子驾辕,马在边儿上拉着,爬坡都不费力;马车前面有个长凳,并排可以坐两个人,老何坐在改装后的马车上,觉得很好。
走了七天、到了重庆,老何跟丈人说了上次生意的情况,钱被家里用了,永秋爸疑惑,照说开药铺…,老何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儿,丈人说:‘赎回就好!’。丈人沉思了一会儿,他说:‘钱不是问题,不就是半个月唦!我们凑凑,你不用管了,货弄好了,叫龙生拉回去就行了’。老何心想:还凑什么呀!,拿得出来,和我们做了七八年生意,赚了不少。
永辉把文华叫来,问他船期,他说是大后天,老何就不等了,决定不和货一起走;他给了文华钱,就把他打发走了;青山和丈人商量钱的事儿,是带纸币,还是带银元回来,还是到邮局去汇款。
老丈人问了汉口那边的行情,他说:‘邮汇是不行的,经过邮政局,人家都知道了,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行!带银元太重,还不一定能换到,要不,你就换成金条吧!找一个可靠的人去换’。
第二天,老何背着小背篼,杵着打狗棍,就赶船走了。江面上风大,又过了立冬,在船上已经感到寒冷,就穿上长衫,头上包上帕子,成了一个典型的农民;路上,顺风顺水,没几天、船就到了汉口。
到了家,江战见了爸爸,抱着爸爸的腿就哭,老太太又忙拿来点心,江战顿时止住了哭,爸爸问:‘婆婆好不好哇?’。江战说:‘婆婆好’。青山妈说:‘小伢乖!’。青山笑道:‘有奶就是娘呢!’。他哄江战,‘过几天我去把你妈接来’。
青山见上次跟来的姑娘在厨房,就问老爸:‘那姑娘伢!、还没走啊!’。因为上次回来太忙,还没有顾得上来过问。
青山爸说:‘走哪里?、走,你还不知道叫啥名儿吧,叫林玉稚,父亲死了,抵债到曾家,做小姐的丫头,曾家在三民路一带,还有点名气,有好几个门店,生意做得大,讨了几个姨娘,子女些不争气,多是红楼梦里薛蟠、薛大爷那样的纨绔子弟,正好你二妹快生了,先服侍她;四川没人了,她不想回去,又怕曾家人看见,只叫她不出门;这次的桐油不送商行了,送商店价钱好点’。老何想了想:是这个理。
到了日子,有财来说:‘没有车子,修好的、人家接走了,坏了的、还没修好’。老何说:‘没关系,叫板车,码头的挑夫也不少,我一个人怕招呼不过来,你还得去’。
第二天下午,有财来了,他们就早早地到码头去等着;还好,今天的船来得早,船停稳了,只见江文华就蹿上了栈桥,一看那满脸的笑容,老何就知道,一切顺利;老何马上点了七八个挑夫,跟文华到船舱里去、把桐油挑上来,这里再找等在边儿上的板车,来了三辆;桐油挑上来,装车捆绑停当,给挑夫开了工钱。老何问江文华:‘要不要去吃饭呀?,江文华说:‘你们去,我还有事儿’。
老何心想:‘他还有什么事儿呀?,也许还夹带着其他货物,就不勉强他了’。老何和有财、领着板车沿中山大道,从上往下走,沿途,问了几家商店,有要十篓的,有要八篓的,只问了三家,就分发完了;价钱嘛!八角一斤,都是现钱,有六十多万,好在都是大钞,也没有多少。
有了钱,老何就问有财,能不能换成大洋,或者金条?,有财说:‘你想,我一个工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哪知道换大洋和金条呢?,你这钱放在背篼里,大意不得呢!’。老何说:‘人家看我是个农夫,哪个想到里头有钱呢!’。
到了火车站,翻过天桥,就到了鲍有财家,老太太见了,十分地高兴,她是把青山当儿子看的;云军问伯伯:‘爸爸怎么不来呢?’,伯伯说:‘这次我来,下次就是你爸来了’。青秀说:‘不知道你要来,没什么菜,将就点!’。
吃了饭,老何把钱拿出来,给了有财五万,有财吓了一跳,他说:‘这!这是干什么呀?’。老何说:‘上次赚了钱,拿去赎房子去了,这次赚了钱,大家都分点,现在生活都很艰难;这个钱放不得,不用的话、最好换成银元,那个经放’。
天黑了,老何要走,有财要送,老何不让,清秀说:‘背篼里有那么多钱,一个人走怎么行?,我和云军去,我还有好多事儿要问你呢!’。最后是青秀和云军把老何送到家。
回到家里,青山就和老爸商量换钱的事儿,老爸沉思了半天,他说:‘走!去找王掌柜去’。青山问:‘哪个王掌柜啊?’。老爸说:‘就是典房子的那家’。
两人在昏暗的路灯下,走了约半小时,到了一个巷子,找到王掌柜家;房子倒还大套,可灯光昏暗,一点都没有大户人家的那种气派;走近了,老何才看清这个王掌柜,圆润的脸,透着红光,已经谢了顶,经过修整的八字胡,看来是一副福相。
青山接过王掌柜递过来的烟,在点火时,青山感到、王掌柜在打量他;先是闲扯,王掌柜叹了口气,他说:‘哎!看来只有到香港去避一避啰!’。青山爸说:‘你可以把钱带走!,可家大业大,这房子店铺,可是带不走的’。老何问道:‘人家告发,可有证据?’。
王掌柜说:‘有什么证据?,我一个中国人,能跑去当走狗汉奸,我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不会去做辱没祖宗的事儿,何先生是知道的,这个做生意,是要四下走动的,rb人在这里,你得开良民证,货物进出,都是要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