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竹竿交给龙生,对龙生说:‘明天早晨我们吃了饭,你就和我一起去放牲畜,完了,你就拿竹杆去量那块地的长宽,会不会量呀?’。
对于没有上过学,没有种过地的龙生来说,他哪能知道这些,他就问何大哥:‘那怎么量呀!’。‘这样’,老何说:‘一竹竿接一竹竿地量’。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竹竿在院坝里比划,‘把数记住就行了,竹竿是一丈长,量了多少下,就是多少丈。那地是长方形的,你记住、长量了多少竹竿,宽量了多少竹竿就行了,等我回来以后再算,回来给羊割点草,摘点嫩技。我明天要进城,买锹,看看铧犁,还要买簸箕’。
永秋说:‘何大哥,你这么急干什么嘛?,总是忙忙活活的,等他们城里的人来了,再商议一下不好吗?’。
老何瞥了永秋一眼,他说:‘商议,商议什么?,等商议好了,时间也过去了,人误地一吋,地误人一年。现在不干,明年就收不了几千斤麦子,那可是好几十担,值好几百块钱呢!,苞谷收完了,没有什么活路,红苕放在地里,趁龙生在,把地开出来,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永秋说:‘今年这粮食是够了,我是说:我和腊梅都帮不上忙,我就怕你们累坏了,另外,庙上的事还要操心!’。
老何说:‘你不要管,你主要是养病,现在看,病像是好了,但身子弱,要好好将息,还要补养身子’。
他转过来对腊梅说:‘腊梅,以后妳做饭,其他的事不用管,姐的身体不好,一天得吃两个鸡蛋,二两瘦肉。姐帮师父管修庙的事儿,龙生跟着我,啊!,就这样;年轻时不做点事儿,上了年纪,想做也做不成了’。
秋去冬来,天气一天一天地冷了,陈大姐把龙生的衣服做好了,送上山来,她看腊梅的衣服小了,是夏家大婶穿过的旧衣裳,腊梅说:‘有穿的就行了,比龙生没有穿的,不知强多少呢!,不用做新的了!’。
老何说:‘没有穿过新衣,哥给你做’。他对陈大姐说:‘给腊梅做吧!,山上冷,棉衣,夹衣、单衣都做。像我们这样的穷人,也只能穿粗布的衣裳’。
腊梅说:‘有穿的就不得了了,管他是洋布还是土布呢!’。陈大姐说:‘买白土布,到染坊染了就做’。
龙生试了衣裳,很合身。他把衣裳包起来后,就要去给陈大姐和何大哥磕头,陈大姐拉着他说:‘你来了,就是一家人,不用磕头了’。
老何说:‘以后跟着大哥,有哥吃的,就有你吃的’。龙生心里、一阵温暖,他用饱含泪水的眼睛,望着何大哥说:‘以后我就跟着大哥,听大哥的’。
河沟对面的那块地,原来想得简单,先砍灌木,拔掉树根,平整了地,然后用铧犁把地翻了再种上;砍灌木还好办,只要舍得力气就行,刨树根也行,用铁钩钩上,马一拉、树根就起来了,这也搞了十多天,一直搞到过了秋分才把地清理岀来。但犁地就不行了,费力不说,犁得深深浅浅,歪歪斜斜。看来、没有师傅教怕是不行。
请黄校长出面,请来邻居,老黄的本家黄明生,黄大哥教了一天,老何和龙生才基本学会了犁地。老何感慨地说:‘这才真是隔行如隔山呢!’。
翻了地,下面怎么做,老何心里没底,他想:‘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可不能大意,还是请师傅吧!,又去把黄明生请来。翻了地,先晒几天,然后耙了两遍,把地弄平整了,用马拉着犁,划了一条沟,就把麦子种下了。
过了重阳,麦子种完了,就开始割茅草,捡石头,这都是打墙的前期准备,石头垫在墙下做基石,茅草用来盖在墙上头。然后才正式开始筑土墙;先把石头垫在下面,夹上模板,然后填一层土,就夯实一层。
因为就近取土,很省工,两人一天能做六、七档,一个月就做了一圈儿土墙。看着有的麦苗已经出土,老何心里十分高兴,他对龙生说:‘现在要抓紧,只要第二层做好,那些野物就进不去了’。
修庙的进展还顺利,下面院子里的石板已经开始铺了,到冬月就可以铺完,把下面的保坎石梯都做好,腊月把房屋地基打好,就可砌墙修房子。年前,要把两边的厢房修好,把二层的保坎石梯也修好。多亏了石匠谭师傅,看似简陋,仍有模有样。厚薄不一,长短不一的石板,铺得很平整。
老何很忙碌,几乎隔一天就要去城里,这么多人要吃饭,他要去把粮食和蔬菜、用马驮回来,还有牲畜吃的饲料,谷糠,麦麸,酒糟。马干的活多,吃草的时间少了,除了喂牠铡的草料,还要给牠喂粮食。老何总感到人手不够,母猪的肚子好像也大了,晚上也要吃一顿精饲料。还有那几只羊,也要喂点粮食。
永秋说:‘你不要光顾着那些牲畜,庙上那么多人,你要想着点。你和龙生一天那么累,不能老跟着师父吃素。好的都让我一个人吃了’。老何说:‘猪的肚子大了,马要天天干活,牠不会说话,如果我不想到牠,就没有人想到牠了’。
永秋说:‘想到牠们是对的,也要想想庙上的人。听说你立房子的时候,打了一头野猪,到立完房子都没吃完。现在修庙,不是自己的事,你就不管了?’。
老何笑道:‘我想着呢!,我是想晚一点,等天冷一点了再说,吃不完的肉,可以做腊肉!’。永秋说:‘已经进十月了,山上天气开始转冷,腊肉早点做也可以。还可以在腊月间,再打一头野猪。一头野猪,不知道一年要祸害多少庄稼呢?’。老何说:‘那好,我哪天就把老赵请来’。
冬月初七是大雪,老何把老赵接到山上,一同研究打野猪的事儿。老赵是神枪手,还是请他来操刀。还是选那支、上次打野猪的汉阳造。他们到麦地里去重新校枪,看到底有多大的误差。麦地的围墙,已经弄了一圈半,看来年前就可完工。
老何说:‘准备做三层,有一米五高,墙上盖点茅草,这样就不怕大雨了’。老赵问:‘一米五低不低呀?,只到肩膀,从外头都可以看到里头’。老何笑道:‘不是防你的,只要兔子和野猪进不去就行了’。
老何在围墙上,画了一个猪头靶,老赵这一次修正高度,准备用标尺来修正,定标尺三,弹道在瞄准线上面,橫偏不用修正。他趴在麦地里放了一枪,‘呯’,老何叫他自己去查看弹着点,在左侧三寸的地方。再来一枪,在左侧两寸,偏上一寸的地方。老何说:‘再试一枪吧!’第三枪,左侧两寸,偏下一寸。老何看了三个弹着点,他说:‘基本可以确定,弹着点偏左两寸,上下差不多’。
校好了枪,两人就坐下休息,老何掏出烟卷,递给老赵一支,两人就开始吞云吐雾。老何说:‘把你接上山来,除了想打一头野猪外,就是想要你来看看,工程的进展’。老赵说:‘你这个围墙,工程也大了一点,要是龙生不来,你一年也完不了’。
老何说:‘就是龙生不来,我也要一个人坚持干,这个是一劳永逸的事情。我量了一下,长有四十三丈,宽三十一丈,有二十二畝。一年可以种两季,一季麦子,一季苞谷,麦子保守点算,就算四千斤,我们这四个人吃不完。包谷保守点算,也有六七千斤,都拿来喂牲口’。
老赵笑道:‘这里的麦子算杂粮,以后你们每天准备都吃麦粑吧!’。老何说:也只有你才会这么想,我不会把它磨了,把面粉卖给挂面坊,有了钱,你想吃啥就吃啥,每天都吃大米饭,大鱼大肉!’。老赵笑道:‘我就不相信,你这地能种出鱼和肉来!’。
老何说:‘就你脑子不开窍,有了钱,什么买不到?’。老赵说:‘我和你都没有种过地,你这是夸夸其谈,没有水,没有肥,你那一万斤粮食,不知从何而来’。
老何说:‘贵州素有天无三日晴的说法,你就不用担心水了,肥的问题也好办,我养二三十头猪,还怕缺肥?’。
老赵说:‘养二三十头猪,谈何容易,你拿什么来喂牠?’。老何笑道:‘我一年有,六七千斤苞谷,我还怕牠吃不完呢!’。
老赵笑道:‘你这个鸡生蛋,蛋生鸡的故事儿很好,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累呢?,我也希望梦想成真,到时我也可以吃大鱼大肉了’。
老何说:‘我还有更好的设想,如果通了马路,我们弄个马车,把这里的土特产拉出去,卖到遵义,卖到重庆,再把便宜的百货拉回来?还不知道要赚多少钱呢?,比种地还要好!’。
老赵说:‘那还用你说,现在想得远了,还是等马路修好了再说吧!,现在看来,马是买对了,隔一天就要到城里去驮吃的,如果没有马,你的地也种不起来,庙也修不起来’。
老何说:‘不能这么说,没有马,就是多遭点罪,从天口回来,没有马、我还不是照样地背着百多斤的背篼走!’。老赵笑道:‘不说了,不说了,遭的那个罪,也只有你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