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说:‘他家那么有钱有势,还怕找不到啊!’。
老黄说:‘不是找不到,高不成低不就的,后来索性就不找了,他说家花没有野花香,野花没有家花长,成天寻花问柳,这不是、又看上腊梅了,时不时来纠缠。这腊梅,你不要看个子高,才十六呢!前几年来的时候,又瘦又黑又矮,如今出落得像一朵花似的。今天可能夏大嫂不在,被龙生撞见了,给了他一扁担。
这时夏大嫂回来了,见门口站了些人,就问老黄:‘出啥事儿了?’。老黄说:‘是镇长家王二,到妳家去,叫龙生闯见了,给了王二一扁担,把他打跑了’。
夏大嫂听了,脸红到了脖子根,她气鼓鼓的就回家了,一进门,她就对着在厨房的腊梅嚷:‘妳个小娼妇,妳没有一天让我省心的,今天怎么把二少爷打了?’。
腊梅忙分辩:‘是那个挨千刀的王二,跑进我家来动手动脚的,龙生送水来闯见了,就给了他一扁担’。
夏大嫂气不打一处来,妳竟敢顶嘴,她厉声骂道:‘小娼妇,妳还敢顶嘴,关龙生屁事儿’。
腊梅哭起来了,她哭得好伤心,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妈、就怨我亲爹亲妈死得早’。说到这里,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说:‘那王二欺侮我,妳不骂他,反而骂我,骂帮我的龙生,天理何在呀?’。
夏大嫂更气了,她说:‘妳还护着龙生,我早看出来了,上次龙生送水来,妳看我不在,给他舀了一大碗饭,还夹了肉’。腊梅说:‘人家不是送水来吗!,挑了两挑水,吃一碗饭还不应该?’。
夏大嫂见她顶嘴,更是生气,她几乎是咆哮起来,大喊着说:‘龙生老到我家来,妳母狗不翘尾巴,公狗怎么会来?’。哎呀!我们见过骂自家姑娘的,没有见过这么骂的,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骂。
腊梅听夏大嫂这么骂她,她走过来,大叫了一声,‘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就流了下来,吧嗒吧嗒滴在地上。她说:‘妈、妳这么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她跪下来,给夏大嫂磕了三个响头,就哇哇的大哭着,从后门出去,她下河坝,直奔乌江而去。站在门口的人,叹息着,摇着头。
腊梅出了后门,夏大嫂才反应过来,腊梅要跳江,要出人命了。她大喊着:‘我的儿啊!’。就赶快从后门追了出来。
正在河坝放马的陈大姐,看着腊梅一边哭着,一边往河下走。夏大嫂一口一个儿的在后面追。她看腊梅是想跳水呢!,是哪样事情想不开嘛?,她三步并成两步的过去,截住了腊梅。
腊梅推开陈大姐,一心想死,一了百了。陈大姐赶忙抱住她,在后边的夏大嫂也赶上来,哭喊着:‘我的儿,是哪样想不开嘛?,是妈对不起你?。陈大姐要把腊梅弄回家去,可腊梅死也不肯。她泪流满面,抽泣着,叫人心疼。
两家后门站满了人,都在看热闹,陈大姐看了生气,就朝上面喊:‘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看笑话呢!,真不是人’。
老何从后门出来,走到陈大姐跟前,对腊梅说:‘哪样想不开嘛?,跟大叔走,到赵叔家去歇一会’。就拉着腊梅到老赵家,腊梅虽不愿意,但老何力气大,拉着她的胳膊就走了。
大家到了老赵的里屋,都劝夏大嫂,今后不再高一句、低一句的乱骂了。骂得难听。大家都在安慰腊梅。
这一出戏才落了幕,人们就叹息着散去了。听到厨房倒水的声音,知道是龙生,又给老赵这里送水来了。
这时夏大嫂家门口,来了两个警察,他们恶狠狠的叫着:‘人呢,人呢!’。他们到夏大嫂家屋里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老赵忙把走出后门的龙生拉回来。叫他爬楼梯,到楼上去躲躲。
两个警察找不到人,就坐在夏大嫂家门口台阶上,嘴里不干不净的嚷嚷,‘躲你妈的个x,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总是要回来的’。
听这话的意思,他们是不走了,要赖在这里。老赵要扶夏大嫂回去,他说:‘这两个瘟神,妳不回去,打发不走’。
老何过来说:‘我去’,老黄对老赵说:‘你是住家户,不要招惹他,还是老何去好点’。
老何扶着眼睛都哭肿了的夏大嫂回去,另一只手拿着打狗棍。到了夏家门口,见那两个警察装没看见,脸朝边儿上斜着,老何放开夏大嫂,用打狗棍拨开两个警察,送夏大嫂进屋。
两个警察愣住了,真是狗胆包天,竟敢这等无礼。拿长枪的警察、举起枪托就要砸老何,老何用打狗棍往他裤裆一指,这家伙顿时傻了,像是被点了穴,举起枪托放不下来,老何硬从两人中间,扶夏大嫂进了屋。
背短枪的警察跟了进来,他拿腔拿调地说:‘呵,是你们家把王二少爷打了,我们是来拿人的,要拿挑水的龙生和夏家的姑娘腊梅,你们快把人交出来’。
老何把夏大嫂安排坐下,小声对她说:‘你不管’。他掏出烟卷,给二位官爷一人点了一支,老何说:‘今天是这个王二不对’。
背短枪的警察马上纠正:‘是王二少爷’,老何接着说:‘王二今天跑到夏家来调戏腊梅,动手动脚的,被龙生撞了,龙生路见不平,才拔刀相肋,给了王二一扁担,把他打跑了,你们不抓王二,反而抓龙生腊梅,还有没有天理啊?,龙生跑了,腊梅跳水了,我们马上要告官,拿王二问罪’。
带短枪的警察说:‘告官,谁是官?,到哪告?,告诉你,我就是官,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到龙生,马上就抓起来。腊梅跳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何说:‘腊梅跳水了,难道有假?’。这时夏大嫂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两手抓住那个警察,连哭带喊:‘你们把我家姑娘逼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和你们拼了’。
警察挣脱了夏大嫂的双手!使劲儿一推,就把夏大嫂推倒在地上,夏大嫂坐在地上,两手拍打着大腿,就哭诉起来:‘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世道?,那个天杀的王二,欺男霸女,怎么就不电打雷劈,我的儿,你好苦哦…’。
这时老赵,老黄,陈大姐也过来,七嘴八舌地数落着王二的罪行。
陈大姐把夏大嫂扶进里屋,叫她把门关好,只听‘砰’的一声,主角儿就退了场,屋里的人也都散去,只有两个警察坐在那儿。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搭理他们,只好悻悻地走出屋子。
他们在门口碰到老何,老何说:‘还不快去找,要抓的人没抓到,镇长会饶了你们’。背短枪的警察说:‘狗x的长得有腿儿呢!,早跑了,走,回去交差去’。两个警察、就灰溜溜的走了。
老赵,老何,和老黄都猫在屋里,老何和老黄抽着烟,几个人都不说话,大家都在想,事情怎么收场?。
老赵说:‘这警察如狼似虎的,龙生在城里挑水,警察总是要看见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叫他们抓着呢,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他没有家,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业’。
老何说:‘真正的无产阶级’。他把烟头甩在地上,踩灭了,然后说:‘赤贫,正是革命的主力军呢!,把龙生叫下来吧!’。老赵说:‘不要被人看见了’。老何说:‘到里屋去’
里屋只有腊梅,她还趴在那里抽泣呢。龙生被叫下来了,又去叫陈大姐和夏大嫂来。陈大姐一进屋,见腊梅还在抽泣,就过去安慰她,‘哎,才十六岁,还是个崽崽呢!,受这么大委屈,怎么不叫人心酸呢!’。
大家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好,老黄给老何递支烟过来,老何说,‘以后这大白杆都抽不起呢!,今后抽叶子烟,自己随便种点,也就够了’。
他抽了几口烟继续说:‘龙生现在不能露面,得躲一躲,听说这镇长,早先也当过土匪,心狠手辣。他没手段,怎么镇得住这城里的三教九流。腊梅也不能露面,那个王二是不会死心的’。
夏大嫂说:‘老夏赶场去了,哎,他在也不行,这王二谁惹得起呀!,要怪就怪龙生,都是他惹的祸’。
挑水卖的龙生,平时是踢三脚放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听夏大嫂这么埋怨他,他也急了:‘哦’,他大声说,老黄忙叫:‘小声点,小声点!’。
龙生说:‘腊梅可是妳家姑娘,那王二抱着她,我不做声、行么?’。夏大嫂说:‘你也不该用扁担打,你多大力气呀?,打死了人、咋办?’。龙生说:‘那王二,哪听得进人话,这种人只能打’。
夏大嫂说:‘你闯了祸还有道理了’。老赵说:‘不要吵,吵有什么用?,现在是要想办法呢!’。老黄说:‘唉,躲到梯子岩去嘛!,腊梅还可以帮你们做饭嘛!和永秋一起,也算有伴了’。
老赵说:‘这倒是个办法,龙生可以去修庙,不就解决了’。老何说:‘不能去修庙,有人认识他。要不就和我在一起,哦,我那些猪羊牛马鸡,都顾不过来’。
老赵说:‘住的吧!,倒是有房子,可没有铺盖,又增加了两张嘴,你那粮食是不够啰!’。老何说:‘这活人能被尿憋死了?,总是有办法的’。
老何问夏大嫂:‘妳看还有什么好办法?’。夏大嫂吭哧了半天才说:‘我们家老夏赶场去了,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这样,和黄老师家妹子在一起,我也放心’。
老何说:‘那好,就这么定了,我们先吃饭,老赵请客,割一斤肉做臊子,秤几斤米粉,就在这里吃。夏大嫂和腊梅、悄悄从后门回去,收拾衣服和铺盖,等会儿我们吃饭叫你们’。
陈大姐在后门张望了一下,看河下没人,就叫她们从后门溜了过去。
老赵和陈大姐去买肉和米粉,屋里只剩老何,龙生和老黄。老黄就问起永秋的病来。
老何说:‘在医呢!,我是半瓶子的水平,没有正经学过,只知些皮毛,永秋这病,我看是好了,上次抓药时,郎中就这么说,他说:药可以停了,体质弱了,营养要跟上,还要注意休息,一天两个鸡蛋,二两瘦肉,以后腊梅上山去,她就不用做饭了,一天就是耍。我有龙生做帮手,也会轻松许多。你要到狗了没有?要凶猛一点的’。
他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陈大姐的事儿,老赵不松口,你有了时间,再问问老赵,开导开导他’。老黄笑了,他说:‘白给个媳妇儿都不要’。
老何说:‘主要是老赵怕自己有残疾,拖累了人家’。老何问龙生:‘你有什么东西没有?’,龙生回答说:‘只有这一挑水桶’,老黄问:‘衣服呢?’。
龙生说:‘有两件,都是补过的衣服,还没有穿的这一身好呢!’。老何说:‘算了不要了,以后再置办’。
老赵和陈大姐回来了,就忙着弄吃的,后面厨房不大,就让陈大姐一个人忙,
老何又说起了山上的情况,他说:‘小河那边儿,找了一块地,是人家弃耕的,现在都长满了刺叭弄,我看了一下,有一二十亩呢,土壤也好,为什么弃耕呢,我想不出个原因,后来在林子里找到一大堆猪屎,我看是野猪拉的,我想,肯定是兔子,野猪祸害,青苗时,野兔吃,该收了,野猪来帮忙,把你全拱了,吃了,庄稼收不上来,只好弃耕’。
老赵问在哪里?,老何说:‘你还记得老夏的坟吗?,过了那个河沟,穿过那片林子就是。我想筑土墙把地围起来,不用太高,四五尺高就行了’。
老赵很惊讶,他说:‘哎呀!,多大的工程呀!’。老何说:‘原来有栅栏儿?现在还可以看到一些树枝和木棍,栅栏儿拦不住兔子和野猪。这个土墙工程是大一些,但一劳永逸,那块地,用马拉,一天就犁过来了’。老赵又问:‘附近有水没有?能不能改成水田?’。
老何说:‘要是有水,能改水田,人家能放弃吗?,光靠这点儿薄土,也只能糊住嘴巴。听说遵义这边的汽车路快修过来了,我有马、搞个马车,拉脚拉东西都可以。
永秋说:‘重庆那边百货、布匹、针线、盐巴都比我们这边便宜好多呢!,你看我们这里一张羊皮才一块,是白送呢!,人家那边起码二块,顾了嘴了,还要顾穿的不是,不求绫罗绸缎,只求一年有两套阴丹士林的衣服’。
老黄说:‘只有敢想,才敢做呢!,不过,那是后话,现在马路还没有修通呢!’。
陈大姐先做臊子,做好臊子再煮粉,现在煮好了,叫大家去端。一人一大碗,陈大姐说:粉和臊子都有,不够再添。老黄就从后门过去,把夏大嫂和腊梅接过来。
大家正在里屋桌子上吃粉。忽然,只听得砰砰砰的敲门声、震天价响。老赵忙走到门口,去看个究竟,他回来时对屋里说:‘是王二找来了,在敲夏大嫂家的的门呢!’。
老何站起来说:‘你们吃你们的,我去看看’。夏大嫂战战兢兢地说:‘惹不得的!’。老何说:‘我不是城里人,他也不认识我’。于是就提着打狗棍,出去了。
王二带了两个人,亲自来完成两个警察没有完成的任务,来抓龙生和腊梅。夏家的大门闩着,想来夏家是怕了。
王二就叫人拿大石头来砸开,这街上哪有大石头呢!,他们没有找到。老何赶来了,他冷冷地说:‘别找了,前门闩着,后门是开的。夏大嫂到河下去、请人到江里打捞腊梅的尸首呢!,你们到河下看看’。
王二说:‘看什么?我又不找那老婆子’。这时街上围了很多人看热闹。老何说:‘你想找龙生?,龙生是长了腿儿的,早就跑了。腊梅跳了江?,你活活的逼死了一条人命,你还敢在这里嚣张?,要是夏大嫂在家,非拉你一块跳江不可’。
王二冷笑一声:‘哼’,他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是穿土布长衫的乡巴佬,那脸上布满了杀气,他就问:‘怎么我没见过你呀’。老何说:‘你怎么看得见呢,我是抬滑竿儿的。你成天偷鸡摸狗,寻花问柳,怎么碰得着我呢!’。
王二一向欺软怕硬,这人说话很不爱听,回念一想:今天虽是挨了一扁担,但事情是自己引起,出了人命,要是真告到官府,恐怕也难收场。于是他一言不发,倒背着手走了。两个狗腿子赶忙跟了上去,犹如丧家之犬。
老何回到屋里,吃完剩下的半碗米粉,他说:‘不要等到天黑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老赵提醒他们:‘走河街,分两拨走!’。
老黄对陈大姐说:‘妳和腊梅先走,送她到城外,我们在后面跟着’。陈大姐和腊梅走后,龙生把腊梅的行李放在马背上,牵着马沿着河街走,老黄和老何在后面跟着,就一起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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