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房里飘着奶茶的香气,今天是卡合热曼的生日。
巴哈尔迪力今天格外安静,连喝奶茶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些,卡合热曼看出他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好几次他想开口说话,卡合热曼不是被阿丽同叫过去,就是被其他人叫过去。
哈迪尔一直在给巴哈尔迪力使眼色,巴哈尔迪力何尝不知,他希望自己将卡合热曼留下来。
刚要开口叫住卡合热曼,维达娜和伊克山回来了。
“阿妈,生日快乐,健康平安!”
维达娜掀开毡房的门帘,手里捧着一束野花。
伊克山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个奶油蛋糕。
“阿妈,生日快乐,青春永驻!”
卡合热曼的眼圈瞬间红了,她记得上次过生日还是十年前。
那时,维达娜还在上初中,伊克山还在上小学,家里没人记得她的生日。
“今天是你生日,孩子们特意从城里回来。老婆。这些年辛苦你了。”
巴哈尔迪力说完,毡房里面鸦雀无声。
大家都惊呆了,确切地说,大家都吓到了。
巴哈尔迪力从来不会说这种软言软语,牧场上出了名的大男子主义。
过去那些年,他更是将卡合热曼所有的付出,当成一种心安理得。
如今,他终于正视了妻子这些年的付出,所有人都看见卡合热曼眼圈红了。
卡合热曼的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有开心,也有委屈。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明天我和阿丽同要去喀什了。我们去打工挣钱,这个家就交给他们男人了。”
听见卡合热曼的话,毡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奶茶冷却的声音。
半辈子没有走出牧场的卡合热曼竟然要去喀什打工,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维达娜放下手中的鲜花,伊克山放下手中的蛋糕。巴哈尔迪力的脸色变得铁青,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都五十三岁了!这个年纪就不要出去打工了,咱们家里不愁吃喝穿用,两个孩子都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你出去打工挣钱。”
毡房里面陷入了沉默,维达娜突然开口,将桌上的鲜花递给了妈妈。
“阿妈,我支持你。我记得小时候你总是看着远处的山发呆,你说山那边有城市,有商店,有电影院。你说想出去看看,现在我们长大了,你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阿妈,我也支持你,你可以出去看看外面不一样的世界。”
有了一双儿女的支持,卡合热曼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巴哈尔迪力坐回椅子上,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你真的要走吗?”
“我只是想去看看,不想一辈子待在牧场。我想看看高楼大厦,看看城市的样子,不然我这一辈子好像跟白活了一趟。半辈子都在围着这个家转,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第二天清晨,卡合热曼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维达娜帮她梳了头发,伊克山把攒下的钱塞进她手里。阿丽同骑着摩托车来接她时,整个牧场的人都站在路边看着。
摩托车驶出牧场的那一刻,卡合热曼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毡房。
晨光中,她看见维达娜在挥手,伊克山在笑,巴哈尔迪力终究还是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离开牧场。
风吹起她的头巾,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卡合热曼突然觉得,五十三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
喀什的晨光撞碎在奶茶店的玻璃幕墙上时,卡合热曼正踮脚擦第三遍柜台。
手机支付"叮咚"的声响惊得她手一抖,抹布掉进煮奶茶的铜锅里。这是她进城打工的第一天,总是会被智能收银机的语音吓到。
“卡姐,九号桌要少糖!”
十九岁的汉族姑娘小雨嚼着口香糖,手指在点单屏上翻飞如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