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江的神情,严师秀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为他解惑道:“我了解过,你和他还有他弟弟都有过过节,所以一开始梁园对你就抱有敌意,也找过你麻烦。不过在你成功将林宇挑落下马之后,梁园就哑火了,同时先后写了三封家信回去。”
抓起窗边一把玉米粒,洒向鸡群,他继续道,“从这次他家族的行为来看,那三封家信应该都与你有关,估计是把你的情况跟家里说了,或许也有劝说家里不要和你做对,在林家面前刷刷好感度,甚至关键时候帮林家一把也说不定。”
林江哑然,这个家伙倒是真鸡贼。
卢观鱼对这些花花肠子一向不喜,毫不客气地斥道:“歪门邪道。”
严师秀这才看了一眼这个许久不见的老友,不以为意地笑笑,然后跟林江说了梁园主动请缨,前往江阳城帮忙的事情。
林江听出了师父的弦外之音,沉吟了片刻,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只要他不再找我麻烦,那些小恩怨一笔勾销就是了。”
“如此最好。”严师秀轻笑道。
林江也笑,拿过窗台上晾着的小簸箕,伸了过去,严师秀抓了一把玉米,又轻轻洒出去,篱笆庭院里,鸡头攒动。
婆婆妈妈话,琐琐碎碎事,念叨起来都很容易惹人厌烦,不过林江却不嫌严师秀啰嗦,反而心里有些感动。
因为这些话,几乎都出自亲近人之口,在别的地方,你很难听到。
严师秀跟他说这些,就代表着两人不仅仅是名分上的师徒而已,他是真的将林江放在了心上,有替林江考虑的。
所以林江也要替他多考虑几分。
“子母阵的事,是我太莽撞了。”林江愧疚道。
“是有些莽撞。”严师秀点头,然后又笑了起来,“但是解气也是真的解气!”
林江却没有笑,“祝长老说,江山阁或许会因此,遭受许多的流言,师父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得清静了,不知道我做些什么,能为师父分忧?”
严师秀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帮徒弟收拾烂摊子,是当师父的份内事。”
“何况,江山阁出了这档子事,本来就是我失职失责,被人骂两句也是应该的,只是连累一众长老弟子,跟着我挨骂了。”他一屁股坐在石板过廊上,双手笼袖。
林江不说话,只是心里另有一番计较。
严师秀随手抹了抹身边过廊,然后又吹了两口气,轻轻拍了拍,林江端着簸箕坐下。
师徒俩沉默了半晌,然后严师秀突然开口道:“要去大炎王朝?”
林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本就是为了林云才来的江山阁,如今知道林云在何处,自然也会去。
“那还去不去学宫?”他的语气罕见地有些犹疑。
虽说各地域都有学宫用于招揽人才的下宗,但是下宗弟子却不是非得去皇城学宫的,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几乎所有的弟子都会选择进入学宫,因为那里是整个龙雀王朝的心脏,修行资源和人脉资源,都是十分惹人眼红的。
只是严师秀知道自己这个刚收没多久的关门弟子,这些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还真就不太在乎。
在林江之前参悟江山诀的,是他严师秀,本以为江山阁和江山楼都会迎来再一个闪亮的高峰,可是事实却让他们失望了。
严师秀同一代,天才辈出,但他却不是其中独领风骚的那个,甚至连进入那朝宗之地寻求机缘的资格都不具备,虽然这也不怪他,但是说不遗憾不难受,却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从心里严师秀是希望林江去的,毕竟身为江山阁阁主,眼见江山阁和江山楼一点点式微,偏偏被寄予厚望的自己什么都没能改变,心里肯定不好受,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林江,比当年的自己耀眼数倍,极有机会完成他当年没做到的事情,他怎么会不想看到那一幕?
只不过强人所难也不是他所愿,若是林江执意不去学宫的话,他也尊重林江的选择,只不过心里有些遗憾就是了。
袖手旁观的卢观鱼瘪瘪嘴,严师秀至今还是这副死样子,让她都觉得憋屈,若是换了自己,哪会询问林江的意愿,双拳在前,你敢说一个不字试试?
林江将簸箕放在一旁,学着严师秀将双手笼在袖子里,吸了吸鼻子,笑道:“自然是要去的。”
白葵还在等着他呢。
严师秀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整个人都仿佛矮了一截,然后很快又挺直腰板,快意而无声地笑了起来。
林江揉了揉鼻子,余光看着他无声的笑容,心情也跟着疏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