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早餐(2 / 2)

“您没有主意吗,莫雷尔?”夏托-勒诺问,“怎么一声不吭呢?”

“我正好有个主意。”年轻人微笑着说,“不过诸位刚才提了好几个精彩的方案,我还以为伯爵先生已经对其中某一个感兴趣了呢。现在,既然伯爵还没做出定夺,我想给他介绍一处住所。舍妹年前在梅斯莱街租下一幢蓬巴杜夫人式的精致小楼,伯爵也许不妨在小楼里住一个套间。”

“您有个妹妹?”基督山问。

“是的,先生,一个好妹妹。”

“结婚了?”

“快九年了。”

“幸福吗?”伯爵又问。

“常人所能享有的幸福,她都有了。”马克西米利安回答说,“她嫁给了一个她所爱的人,这个名叫埃马纽埃尔·埃尔博的年轻人,在家父处境最艰难的时候,仍然对他忠心耿耿。”

基督山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

“我半年休假期间就住那儿。”马克西米利安继续说,“我和妹夫埃马纽埃尔将悉听伯爵先生吩咐。”

“请等一等!”阿尔贝没等基督山开口,大声说道,“莫雷尔先生,您这不是要把一位旅行家,把我们的水手辛巴德关进一个小家庭里去吗?他是来巴黎观光的,不是来养老的唷。”

“噢!您放心,”莫雷尔笑着说,“我妹妹二十五岁,妹夫三十岁。他们年轻、快活、幸福。伯爵先生在那儿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时可以下楼去看看他俩。”

“谢谢,先生,谢谢,”基督山说,“倘若您能赏脸把我介绍给令妹和妹夫,我会感到非常高兴。不过,各位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因为我的寓所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莫尔塞夫大声说,“您要在旅馆下榻?这对您可太乏味了。”

“我在罗马住得这么差吗?”基督山问。

“当然不是!”莫尔塞夫说,“在罗马,您能花五万皮阿斯特来布置一个套间;可我想,您总不能每天都花这么一笔钱吧。”

“我倒不是为钱才不住旅馆的,”基督山答道,“我早就有意在巴黎找一个固定住所,我的意思是说,有一幢自己的房子。我派了贴身仆人打前站,想必他已经买好房子,而且布置好了。”

“这么说,您有一个熟悉巴黎的贴身仆人!”博尚大声说。

“他像我一样第一次来法国。他是个黑人,而且是哑巴。”基督山说。

“是阿里吧?”阿尔贝在一片惊呼声中问道。

“是的,正是阿里,我的努比亚哑奴。我想您在罗马见过他。”

“对,没错,”莫尔塞夫说,“我记得非常清楚。可是您叫一个黑奴怎么给您在巴黎买房子,叫一个哑巴又怎么去张罗装修呢?这个可怜的人准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这您可想错了,先生。我相信他会按我的口味安排好一切的。您也知道,我的口味很有些与众不同。他到巴黎以后,一个星期里跑遍了整个城市,凭着一条良种猎狗的灵敏本能自己去搜索。他知道我的癖好,了解我的需要。他会把一切事情都按我的要求安排好的。他知道我在今晨十点钟到,从九点钟起就在枫丹白露的城门口等我了。他交给我这张纸,这就是我的新住址。噢,请念一下吧。”

基督山说着把一张纸交给阿尔贝。

“香榭丽舍大街三十号。”莫尔塞夫念道。

“啊!真是匪夷所思!”博尚情不自禁地叹道。

“极有气派。”夏托-勒诺说。

“怎么!您还没见过您的房子?”德布雷问道。

“还没有,”基督山说,“我刚才对各位说了,我不想迟到。我是在马车里换装,直接到子爵府上来的。”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基督山是否在演戏。不过,这位伯爵虽说性格有些特别,说的话却句句都很实在,让人难以设想他会撒谎。何况,他又有什么必要撒谎呢?

“这么说,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为伯爵先生帮点小忙了,”博尚说,“本人身为记者,愿为先生打开通向巴黎剧院的大门。”

“多谢了,先生。”基督山微微一笑说,“我已经吩咐管家在每个剧院都订好一个包厢了。”

“贵管家也是黑奴、哑巴?”德布雷问。

“不,先生。如果说一个科西嘉人也有祖国,那么他就是各位的同胞了。您认识他,莫尔塞夫先生。”

“敢情就是那位好样儿的贝尔图乔先生?他租那些窗口可真有办法。”

“没错,那次我有幸请您在舍下用早餐,您见过他。此人是条汉子,当过几天兵,干过几天走私贩子,总之什么都干过点儿。至于他有没有为点小事和警方发生过摩擦,捅过刀子、打过架,那我可就说不准了。”

“您就挑了这么位出色的世界公民做管家吗,伯爵先生?”德布雷问,“他一年要揩您多少油?”

“噢,说句公道话,”伯爵说,“我相信并不比别人揩得更多。但他挺能干,没有办不成的事,所以我把他留下了。”

“那么,”夏托-勒诺说,“您什么全都有了:香榭丽舍大街的公馆、仆人、管家,现在只缺一个情妇了。”

阿尔贝会心地一笑。他想起在阿根廷剧院的伯爵包厢里见过的那位希腊美人。

“我有比这更好的,”基督山说,“我有一个女奴。你们的情妇是从歌剧院、歌舞厅和杂耍剧院包来的;我的女奴是在君士坦丁堡买来的。代价虽然大一些,但有了隶属关系,我就无须担心了。”

“可是您忘了,”德布雷笑着说,“正如查理国王说的,我们不仅名义上是自由的,而且骨子里也是自由的。您的女奴一旦踏上法国国土,她就自由了。”

“谁会把这些话告诉她呢?”基督山问。

“哦!谁都会。”

“她只懂希腊语。”

“那就没办法喽。”

“但我们至少能见她一面吧?”博尚说,“另外,您既然有哑奴,说不定也有阉奴吧?”

“那倒没有,”基督山说,“我的东方化没到那程度:我身边的人随时都有离开的自由,只要他们不再有求于我,也不再有求于任何人,他们就可以离开我。但也许就为这,他们都没离开我。”

这会儿,餐后甜食已经吃过,雪茄也抽得差不多了。

“亲爱的,”德布雷起身说,“已经两点半了,您的客人非常可爱,但再好的伙伴也有分手的时候,至于谈不拢的就更不说了。我得回部里去了。我会向大臣谈起伯爵的,我们得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嘿,”莫尔塞夫说,“此事谈何容易。”

“唔!我们拨给警察局的经费有三百万法郎呢,当然,钱永远是不够用的,不过拿个五万出来总行吧。”

“你们了解他的情况以后,能劳驾告诉我一下吗?”

“没问题。再见,阿尔贝。各位,失陪了。”

德布雷一路出去,只听得他在前厅大声喊道:

“让马车驶过来!”

“得,”博尚对阿尔贝说,“我也不去众议院了。不过,我会为我的读者写一篇文章,准比唐格拉尔先生的演说精彩得多。”

“行行好,博尚,”莫尔塞夫说,“请不要写吧。别把我介绍他的头功给抢掉了。怎么样,他很有趣吧?”

“岂止有趣,”夏托-勒诺说,“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不同寻常的一个人。您也走吗,莫雷尔?”

“我把名片交给伯爵先生就走,他答应了我到梅斯莱街十四号去做客。”

“请放心,我决不食言。”伯爵欠身说。

马克西米利安·莫雷尔和德·夏托-勒诺男爵出门而去,留下基督山单独和莫尔塞夫在一起。

[1]马雷马:意大利中部的一个地区,大部属托斯卡纳大区。

[2]蓬蒂内沼泽:意大利中南部的一个地区,属拉齐奥大区。

[3]巴黎市内的一个地区,曾是圣热纳维埃芙修道院和圣日耳曼草地修道院所在地。可能因地势较低且无较高建筑而有平原之称。

[4]当时在法国部分地区,每隔一段距离在高地设立急报站,靠人工发信号逐站传递信息。这有些类似我国古代的烽火台。

[5]日报《私掠船》创刊于1822年;日报《噪音》创刊于183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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