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发75毫米榴弹在近处爆炸，掀起的水柱洒进了先头排的登陆艇，本来就有些摇晃的船身更是倾斜不已，单膝跪地的战士们被浇了个满头满脸，又随着船身的摇动倒向一起，人叠人地压在一起，余二娃柱着枪直起身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嘴里骂骂咧咧。

“龟儿子的，打得还蛮准。”

没听到动静，他偏头一看，身边的同伴脸色煞白，嘴角不停地哆嗦，险然是害怕。

“兜子，没杀过人吧？”

“没看到过，日本鬼子每回抓到抗联的，就会把乡亲们都叫去打谷场，有一回绑在树上用刺刀捅死了，那人至死都骂不绝口，真是好样的，当时我就在想，总有一天，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做个真正的好汉。”

小名“兜子”的同伴是东北人，远东战役胜利之后参的军，之前连枪都摸过，成军到现在一直都是训练，这是第510师的第一次实战，谁知道一上来就是登陆战，海上的颠簸倒是其次，眼下挤在一个不大的船舱里，敌人的炮火猛地轰过来，万一命中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心里头怎么能不惶恐。

余二娃自己就是从新兵蛋子过来的，焉能不知道他的心理，闻言咧嘴一笑。

“莫怕，听着悬乎，其实差得远捏，你听，这种“嘶嘶”的声音说明落点很远，如果是那种“咻咻”的声音就要小心了，别犹豫赶紧趴下，教官不是教过吗，炮弹炸开的时候是呈一个漏斗形的，你只要足够低，就能躲开他的爆炸范围，水里就更用不着害怕了，除非走了霉运被直接命中，有船板挡着呢，怕锤子。”

510师是一个混编师，一半是解救的东北百姓，一半是与日军交换的果军俘虏，前者是没见过阵仗的菜鸟，后者虽然打过仗，基本上都是在战争中被击败甚至是击溃后落入敌手，心理上便差了一截，针对这两种情况，滨海区采取了很多办法，比如著名的“三查三诉”运动，从根子里激发他们的思想，让这些曾经的敌人转变立场，站到人民的一边，再加上民族大义，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受到了触动，一些人甚至通过地下党组织，想要将沦陷区的家人接过来，毕竟他们亲眼目睹了滨海区的变化，那些被解救出来的东北百姓是如何从一无所有到丰衣足食的。

滨海区实行的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土改”，而是苏式的集体农庄，由互助组-生产大队-公社三级组成，国家以土地、生产资料、种子化肥为投入，农户付出自己的劳动，双方按照一定比例对最终产品实行分成，这个比例由双方按照协商来定，总的原则是，国家拿走的一年比一年少，在刘开放的计划中，国家最终除了土地的形式所有权，不再需要农户上缴一粒粮食，对于交租纳粮几千年的华夏百姓来说，这是一个难以想像的结果。

百姓或许并不懂什么是主义，但他们知道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看得见的收成和看不见的前景让他们从背井离乡的忧愁中解脱出来，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土地的生产当中，人民对政府的拥护具体表现就是将自己的子弟送到队伍上，兜子只是千千万万子弟当中的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他的话，兜子感觉不再那么害怕了，一些战前的训练也慢慢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就在敌人开炮的瞬间，这些火力点的位置马上被时刻盘旋在战场上的无人机捕捉到，反制打击随之而来，余二娃他们马上感觉到敌人的炮火减弱了，排长胡庆荣和带队的连队指导员趴在船头，这条依靠自身动力前进的登陆艇已经跑完了大部分航程，眼看就要冲上海滩。

没想到比他们更快的一艘登陆艇抢在了前头，舱艏门放下之后，一辆绿灰色热带涂装的“t-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