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下又抬头,越过璋宪郡主身后径直看向那树下的人。
谢世子正凝视着他。
神色慵懒,那眼底深处却是绝对的肃杀和冷酷。
部下赶紧垂头敛帘,倒吸一口凉气。
弗陵好笑又好气,叉腰看向他:“怎么我问你一句你要看一眼谢玄道?难不成他脸上还写了答案了?”
说罢还有样学样,跟他一般往后看了谢玄道一眼。
这部下面色显出几分窘迫:“郡主,您别为难我。”
弗陵气笑了:“你这人好生奇怪,我说什么了我就为难你,难道不是那为难我吗?故意装出一副被我欺负惨了的样子,然后好让谢玄道找我麻烦是不是?”
部下急呼:“郡主。”
话音方落,陡然瞥见谢玄道已然悄无声息地步到他身后来。
这部下立刻站定得笔直:“世子,属下什么都没跟她说。”
弗陵抱手,故意道:“他骗你,他说了好多,这人留不得了,拉去埋了。”
部下大叫:“郡主,您不能害我。”
谢玄道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然目光在触及她眼底的促狭时很快便移开,对部下看去,眉眼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去吧。”
部下笔直地走了,鼻翼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弗陵抱了抱手,哀婉叹息了一声。
“好好的人都被你训练成什么鬼样子了?”
谢玄道突道:“你府中之前不也养了一批精兵强将,在你逃婚的时候帮你转移嫁妆。”
这话题来得巧妙,弗陵都不敢擅自作答。
生怕他这是瞄向自己的嫁妆了。
要说弗陵怎会如此疑神疑鬼,那也得归委到西洲军营怔急缺粮草。
而她的嫁妆堪比半座城池,能换回多少嫁妆,还尚且不可估量。
她第六感一向很准。
虽然只是他的一句试探的话,弗陵已经在脑海中快速运转,深谙他接下来会跟自己提什么。
若最后真是那种要求,弗陵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保家卫国她虽然使不上劲,但在这种事请上她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弗陵很快绽开笑靥:“跟谢世子您的人比起来,便算不上什么精兵强将。”
谢玄道:“那些人如今在哪里?”
弗陵眉梢微转,“我凭什么你问什么我就得答什么。”
谢玄道:“你可以问我你想知道的。”
这般的急不可耐,难不成还真只是相中自己嫁妆而已?
她的确是想过,若谢玄道开门见山跟自己提,她不会拒绝什么,只不过这心底委实还有那么几分的不甘心啊!
弗陵嘴角抽抽两下:“呵呵,那我要是认真问你胡乱答该怎么办?”
谢玄道:“我不像你。”
谈判破裂。
就这态度,自己还死乞白赖地想要讨好这人,也不看看这张嘴巴到底是怎么往外出口伤人的。
“谢玄道,咱们免谈。”
还想知道她将人藏在哪里,这要是将自己老巢给掀了个底,自己还怎么在那里无忧无虑地度过自己的晚年生活?
这嫁妆若是真想要,等她回去自会找人抬出来放山门口。
随你拿。
谢玄道看着她陡然转身而离,眉心一挑不明所以她怎么说走就走。
“站住。”
弗陵懒得理会:“放心,我闲着无聊,去那边喂马,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也飞不到哪里去。”
······
河畔边,雁齿桥红,裙腰草绿,骏马停驻在堤岸边,正踩在绵软的草地上吃草。
弗陵抱着膝盖看了又看,稀里糊涂间也叼了一颗杂草放在鼻翼间轻轻一嗅。
带着雨后清新的青草香,让人颓惫不堪的身心都难得得一舒展。
手心里忽然被塞了一颗浆果的时候,弗陵愣了一下。
谢玄道负手而立,像是闲逛过来的,目光怔视着潺潺流淌的溪流。
弗陵只当这是打算和好的意思,拿起果子放到河水中清洗过后,这才放入嘴边,卡咔吱咔吱地吃了起来。
“有事找我?”
挺好哄的,谢玄道心想。
谢玄道收敛目光,沉声道:“其实之前就算你不出现我也有办法让高佑祖同意借道。”
这是主动要来说自己那计划了。
弗陵一挑眉头:“有办法你怎么不说?看我出丑很好玩吗?”
谢玄道:“不是。”
“只是,看到你牺牲挺多的,想知道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弗陵掀开一记白眼看向他去,委实不知该怎么说这人才好。
谢玄道闷声道:“吃亏了没有?”
弗陵抿了抿唇:“吃亏了又怎样?没吃亏又怎样?”
谢玄道:“我已经将高佑祖杀了。”
弗陵愣然,一时间竟然以为自己听茬了。
“你说什么?”
谢玄道冷哂:“你吃亏了又怎样,没吃亏又怎样。”
他敢那样对你便该意识到有如今这结果。
更何况,那些难听的话未曾落入她耳中。
弗陵讷讷地低头啃浆果:“那能接下来借道运粮又要怎么办?”
她委实替谢玄道担心。
他轻飘飘的一句,人杀了也就杀了,好像还不当回事。
“高佑祖可是高大人的独生子,宠得跟个命根子似的,他这要是知道能不跟你拼命也就罢。”
“更关键,他肯定会将这件事呈递到元诏帝手中的,到时候他要是在奏折中随意污蔑你们几句,说你们囤积粮草是意图谋反怎么办?”
“如今你们家这种情况,元诏帝说不定就等着你们找个机会反了呢。这样他才能有机会收揽军权。”
谢玄道不以为然:“我安排了人,擅易容术,安插了一个假的高佑祖在?州城。”
弗陵愣了一下,嘴角渐渐晚起一丝笑意:“这要是亲爹都未能发现,那高佑祖死得未免也忒惨。”
“他们父子二人关系不和已不是一日两日,便是高佑祖出现一些异于寻常的举动,高大人一时半刻也发现不了。”
一时半刻,说不定等东窗事发,他已经不需要再靠那条道运粮了。
弗陵道:“是要打战了吗?这个时候怎么需要囤积粮草。”
谢玄道:“鞑靼人一直有南下势头,何况之前被灭的西凉国,前些时日扶持了一个少主,一举将因内部矛盾而分散的各部联合起来,如今野心勃勃,意图联合鞑靼,想要破开城防。”
弗陵:“这些事朝廷不知道吗?”
谢玄道:“知道,元诏帝派了一个督察御史,如今还留在西洲,正监督着军营内的一举一动,如今便是要颁布任何军令政要都需要那位的点头同意才可颁布。”
这未免便有些过分了,这老话也常说,一山不容二虎,这放上两个做主的迟早要出事。
而且最怕的还是有人找不到名头,便拿督察御史来做这个筏。
弗陵道:“但他既然安插了人进来,就该知道战事一触即发,元诏帝就没有为此表示过什么?”
“表示什么?你要他如何表示?上回还以给你准备嫁妆为由驳回了。”
弗陵嘴角抽搐了两下,着实为元诏帝的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