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嗤声阵阵。
就她治病救人高尚,自己苟且偷生低贱,反正不管怎么说,在平常人眼地,他们这种行为都属于叛国投诚,要是被人逮住了,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已经是两个月未曾踏足过长安城过了。
自从城破后,还是头一次借着采卖药材的机会,从阿舒纳那里拿到了令牌,寻机回了一趟城内。
坐在马车上,视线从未错过长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比起过去的繁华,长安确实是灰头土脸,断壁残垣了。
自从林县令主动开了城门,长安又历经了一场大火,但沿街的贩夫走卒早就零零星星,琳琅满目的商铺此刻也早已关门闭户,偶尔有几个百姓走过,却也都是畏首畏尾,生怕冲撞了马车故而靠着墙而走。
她想起自己之前为什么来长安?
这是她心心念念人文荟萃,华灯璀璨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一片灰,废墟,破败,腐烂,毁灭。
这就是战争。
而自己,如今坐在金人的马车里,穿着金人的服侍,给敌军卖命,穿行在八街九陌中。
弗陵不由笑了笑,望着城墙处层层排排的金兵,困惑道:“怎么都这么多天了,还设置有多道卡口?”
师爷回:“长安城如今都是金兵管辖了,据说金人打算在长安这个地方建立据所,为了政务办公,就设定在大佛寺内,或许这将来还有可能是金兵建都的地方,在这里,他们要决定继续南下,攻伐大盛朝。”
“还不够啊?他们可真是”吃着碗里的看重锅里的,不怕将人欺负透顶了,不怕人奋起反抗?
“这段期间但还是怕鱼龙混杂,混进来些什么,哪还得了,所以近期的管控得就比较严一点。”
师爷声音一顿,脚踩着地面下了车辕,朝马车内的人说:“到了,褚大夫,下来吧。”
弗陵下了马车后,看着眼前这一件秦家大药房,不由得觉得有几分的欣慰。
好在这里没被金人给烧毁,只是如今里面的主人换成了金人管辖,里面那些难能可贵的东西要被拿来资助金人了,心底难免又几分膈应。
也不知道秦老先生现在在何处?
要是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怕是得气得跳脚。
弗陵不愿意进去了,心底有几分顾虑秦老先生,取出身上带来的药方给师爷,“这是要买的药材,你全权负责吧。”
给了药方和几条小金鱼,知道这家伙定然会贪污几分,弗陵故意多给了他一点点。
反正这都是阿舒纳不知道从那家高门大户里头抢来的钱,他喜欢赏赐东西给别人,但凡心情好就委实化身成为一个散财童子。
不过是在这个物资紧缺的时代,拿了这么多的小金鱼,弗陵反倒觉得有些累赘。
师爷见着小金鱼,两眼难得的泛着亮光,半推半就下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只是未免有些好奇地问她。
“你怎么将这件事交给我办?我又不是大夫,要是道士我办不明白”
弗陵知悉这师爷的态度,但凡涉及钱的事情都很好说话,如果他出现一点递出情绪,无非就是在故作矫情。
“采买东西对于你来说有什么难的,要买什么,买多少不是都已经白纸黑字给你写了个清楚明白了。”
师爷点点头,将药方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又把小金鱼给放在怀里,妥善放好。
“我一定将这件事办好,褚大夫,您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
弗陵掀了一记白眼过去,“你自己去办吧,我到附近去转转,完事后,你到马车里等我。”
话及此,她也不想耽搁,这快两个月了,没有褚熙宁的消息,说不担心是假的,也不是金兵破城的时候,他究竟带着大伯母和褚繁絮跑哪里避难去了,更不知道如今他们三过得如何。
每次自己吃得好喝得好心下就无不愧疚不安过,但她从未将自己尚有亲人在世这一事告知给任何人得知。
不过便是怕被阿舒纳作为桎梏自己的把柄。
师爷见她二话不说便要走,心底未免一急:“你这是要去哪?”
说好的同进退,要是她忽然趁机跑了,自己回去更不好跟阿舒纳将军交待。
何况现在她有一技之长在身,更是阿舒纳将军的救命恩人,被供为座上宾都不为过。
如今形势太乱,对于她一个女孩子而言有个依附的地方就可以,多少女孩子还没能像她一样,在金兵入关的时候还能过得如此的体面。
要不然都说,这大夫一行就是吃得了香喝得了辣。
弗陵回:“女孩子自然是去买衣服和胭脂水粉了。”
她此行是憋了很久才敢跟阿舒纳提起,借着采买药材的空档出来的,是以,对方也没提出要给自己派发士兵守护。
师爷忽而疾步赶了上来,目光犀利且敏锐,紧拽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你别跟我面前忽悠,别以为阿舒纳将军信任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要是被他发现你背地里背叛他,小心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弗陵舌尖掸了掸后槽牙,不免挽唇一笑。
“既然知道他信任我,那还不准我去买个衣服了,你不是一直就很嫌弃我穿着金人的服侍,忘了自己的祖宗吗?我之前也只是穿个新鲜,现在穿就了也是觉得,还是我们自己的服侍穿得舒坦舒心。”
师爷不信她这一番胡言乱语的腔调。
“你是要去找家人吗?”
弗陵嗔笑:“家人早就在炮火的轰炸下,死了个一干二净了。”
“那你这是”
“我透透气不成?”
弗陵气急,环手抱胸在前:“不会跑了的,如今全天下都有可能是他们金人的,我就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何况他阿舒纳真有心要将我逮回去,难道我还能跑得出他的手掌心?”
师爷一阵口讷语噎。
既然这样明事理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胡乱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