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 / 2)

“我师父很好,我一直跟着师父修行,你们的好意我都心领,一道修行却是不必了。”

被师父风行止悄悄捏住了后颈,桃夭夭心下紧张,只想赶紧解决眼下的困境,连忙按着师父的吩咐,将拒绝的话说了出来。

他原本是回到过去、跟着澄心桃经历过往、探究自己为何会出生、为何会成为替身的全过程,且是作为灵魂的形式存在,根本没有人能看见他的。

可天道为了逼迫澄心桃身上的系统现身,不惜使计暴露了桃夭夭的存在,让魔界斗兽场中的所有人都见到了他,为他所惊艳痴迷,相较之下,一旁的澄心桃自然被桃夭夭衬托得黯然失色,也就更为憎恨桃夭夭……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道成功刺激到了澄心桃,澄心桃又向系统求助,系统为了帮助澄心桃、顾不得再掩藏自己……如此,天道也就达到了把系统引出来的目的。

桃夭夭不知道此番内情,只发现,在自己说出那番话之后,现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紧接着,嘈杂的议论声随之响起……

“怎么回事?那孩子如何就不见了?”

“你们看到他是怎么走的吗?为何我就一眨眼,那美人就不见了!”

“我也是一眨眼就发现看不见他了,可这斗兽场乃魔尊所有,若小美人真是个活人,他是不可能就这样眨眼之间消失的,魔尊必然会有感应。”

“莫非这叫桃夭夭的神修,修为还在魔尊之上?”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九天之内,神修唯有真神风行止一个,这桃夭夭若也是神修,那么,他的修为哪怕平平无奇,也不是魔尊可以抗衡的。”

“是的,神修和其他修士,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

众人交谈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桃夭夭将他们的对话听了进去,一时有些怔忪,茫然地往后靠了靠。

脆弱白皙的后颈更紧地贴近了风行止的掌心……桃夭夭被轻轻捏了下后脖子,一时又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反应过来后,便惊喜地弯起了眼睛,道:

“师父!他们突然又看不见我了!”

“太好了,是不是师父您做的?”

风行止并未来到此处,只是通过神晷释放神力,以此来远距离庇护桃夭夭罢了。

当下,熟悉低沉的男声便在桃夭夭耳畔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静安定。

“确是为师所为。”

“你需要做的都已完成了,之后的事都已注定,命途不会再更改,你只管安心。”

桃夭夭听到这话便抿唇笑了,一时也不再紧张,只欢欢喜喜地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热闹。

横竖这里的人都看不到他了,他不需要与陌生人打交道,自然没什么好紧张的。

可在场之人并不知道内情,在桃夭夭“消失”之后,他们不仅没有转移注意力,甚至讨论得更加热烈了,俨然

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桃夭夭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事情上。

不远处的魔尊和妖王甚至神色大变(),快步朝桃夭夭所在的方向靠近几步(),却又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突然停下,迟疑道:

“此处莫非有神力护持?我竟不能再往前半步,这小娃娃……究竟是什么来头?”

妖王皱紧眉头,也跟着点了点头,道:“确实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了,但同样,我们也靠近不了那把椅子。”

“如此,那美人莫非还未离开?只是我们看不见他?”

“慎言,连魔尊和妖王都不得靠近,可见他修为之高深,还是不要僭越为好,神修非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是,合该如此,以修为论,我们还得称他一声前辈,自当配合……”

底下的人二下五除二便将桃夭夭定为了和真神风行止不相上下的隐世神修,高高在上不可亵渎,不过瞬息就纷纷收敛了探究的心思,不再盯着他的椅子看了。

魔尊和妖王见状,虽然犹有迟疑,但他们一想起桃夭夭刚刚提到的“师父”,一时又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当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便转了身,回到观众席上。

毕竟,谁不知道真神风行止是神修出身,而神修在此之前只有一个,若桃夭夭也是神修,那他口中的“师父”,还用得着猜吗?

众人心中震撼,面上却是强压着,只作不知。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敢当着桃夭夭的面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所以,原定的“验货”澄心桃,也就不了了之。

魔尊甚至都未曾细想,便开了口:“验货就不必了,只管出价,价高者得便是。”

意思就是,赶紧的把笼子里的美人拍卖了领走,别再多生事。

在场之人自然没有异议,纷纷举牌竞价。

可作为被拍卖的对象、此刻跪在笼子里的澄心桃,内心的愤恨却是已经要冲破喉咙,直达天际了!

他紧紧咬着牙,口中出了血也不在意,只脸色惨白,眼神依旧直愣愣地盯着桃夭夭坐着的那把椅子,心中疯了一般呐喊质问。

然而,无论澄心桃如何质问,系统也未曾再出声回答。

桃夭夭会骤然现身,夺走原本属于澄心桃的风头,本就是天道的手笔,用来把系统引出来的手段。

此时此刻,系统为了保住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声回应澄心桃。

可系统越是沉默,就越是等同于默认了澄心桃的一切质问,澄心桃自然更是疯魔。

他俨然就已经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

桃夭夭此刻尚未出生,只凭着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回到过去的魂魄,就已经让风行止放在心上百般筹谋照顾,让天下人为他惊艳,那么,倘若未来,桃夭夭真的出生了,出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从小受尽宠爱,天赋卓越,被教养成天之骄子,又被送到风行止身边作为徒弟继续教养……那么,到那时,天界还有澄心桃的立足之地吗?

没有!必然没有!哪怕是一丁点

() 来自风行止的关注,都不可能有。

这个猜想,让澄心桃浑身如堕冰窖,咬紧的牙关发颤,心里头一回对桃夭夭的存在,生出了极大的恐惧!

他收回视线,紧紧抱着自己,眼神发愣,口中不断喃喃,就像失了神智一般。

系统一直关注着他,见状心道不好,怕澄心桃真把自己逼疯、导致任务彻底失败,一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天道发现,忙出声斥道:

【别再想了!你疯了是不是?你不是已经决定了要让桃夭夭在澄心桃本体里面出生吗?用你的本体困住他,他一辈子都是桃树妖,不可能回到普通人家的,威胁不到你!你清醒一点!】

澄心桃被这么怒喝,一时回过神,有些神经质地点了点头,喃喃道:

“对……对,我有系统,我可以改变剧情,把澄心桃的桃核和桃身分离,桃夭夭在桃身里面出生,长成一棵树,他就永远不能翻身了,不可能变成什么天之骄子,风行止也不会知道他是桃夭夭,只会以为他就是澄心桃,从此厌恶他。”

“而我,我带着桃核离开,夺舍天帝之子,我就是天之骄子,万千宠爱,桃夭夭影响不到我……对……对的没错!”

仿佛是要说服自己,澄心桃默念了许久,将之前的计划又翻来覆去地想了无数遍,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而始终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桃夭夭,听了澄心桃的心声,也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因为澄心桃的计划而生气。

因为,说实话,就是桃夭夭自己,也不知道他原本的命运是如何,他不知道自己原本应该在哪里出生,只知道,正是因为澄心桃这样疯了一般的执念,才让他变成一棵小桃树,又让师父找到了他。

而风行止从始至终都知道一切,那么,桃夭夭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无论他是作为一棵树出生,还是作为一个受尽宠爱的孩子出生,师父都会找到他,照顾他,教他成为一个神修,让他继承师父的意志……所以,怎么出生、在哪里出生,都没有区别。

也是直到这一刻,桃夭夭才对命途这个词,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师父让他回到这里,亲眼见证过去,就是想让他理解这一点,对吧?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来历,不管他的出身如何,不管他是懵懂无知,还是通晓过去未来,只要他的心性始终如一,他就终将和师父走上同一条道路。

殊途同归。

他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自己的信念,改变自己坚守的底线,改变自己对师父的情感,所以,命运的变化,并不能让他离开风行止。

想到这里,桃夭夭托着腮,看着澄心桃被魔尊竞价成功后带走……一时间,也不担心自己未来会如何了。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里,看着这里的人竞价完毕,一个一个离开了斗兽场,看着澄心桃被魔尊带走,再也看不到影子了,也未曾动弹一下。

他没有继续追上去,也没有再打算,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出世的。

如此,也不知

过了多久,桃夭夭才在椅子里缓缓伸了个懒腰。

他眨了眨眼,微微笑起来,开口道:

“师父。”

“嗯。”风行止的声音很快通过神力传了过来。

桃夭夭只觉得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只熟悉有力的手掌握住,捏在掌心里。

他也不挣扎,只一如既往软乎乎地道:

“师父,您是不是想偷偷改我的命途?”

风行止闻言,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比方说?”

“唔……”桃夭夭迟疑了下,道,“比方说,不让我作为桃树出生了,而是变成一个小孩子什么的……”

以师父对他的爱护,还真有可能让他出生在人间界,无忧无虑,平安长大。

风行止沉吟片刻,道:“你可愿意出生在显贵之家?作为幼子,出世便受尽宠爱,一生无忧。”

“从桃树到人,师父也能改吗?不会被天道阻拦?”桃夭夭好奇道。

“不会,若本座执意如此,天道必然妥协,它奈何不了什么。”风行止似乎对此并不如何在意,提到天道,也未有什么顾忌。

他与天道互相制衡,历来就比天道更为公正,或许未曾为任何事破例,却想要为着唯一的小徒弟,去做往日绝不可能做的事。

桃夭夭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也知道师父做这些,都是在为他铺路筹谋。

他将师父的手,放到自己头顶,温热的乌发蹭了蹭风行止的手心。

随即,桃夭夭才慢吞吞道:“要是变成一个小孩子出世,我就有爹娘了。”

“不过,我觉得,做桃树那段时间,虽然不是如何开心幸福的时光,但那段时光里,我所有的意难平,我的渴望、执念、痛苦、绝望,其实,都已经在之后的那些日子里,被师父一点一点抹平了。”

“我想要的基本都得到了。”

“师父满足了我所有的愿望。”

桃夭夭又蹭了蹭风行止的手心,终于释然地笑起来。

“因为有那段经历,所以,不想要重头来过。”

“辛苦的也好,难过的也好,没有那些,我或许还是如今的我,我的心不会变,但是,师父说过,回忆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感情更是。”

“我就不愿意放弃那段时光。”

“所以,我的人生不需要重头开始。”

“我走到现在,没有后悔过,不用改变我的出身,我要留住那段经历,像过去一样,满怀希望地努力修炼,绝处逢生之际又惊喜地等到了师父,来到师父身边。”

“嗯,这就是我想要的,或许不由我自己选择、却是由我一步步走出来、最后成就自己的人生。”

桃夭夭说着,似乎还有些腼腆,双颊染上了不自知的薄红,却始终没有退缩,还跟小孩子一样认真地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微微垂着头,露出了纤细白腻的后颈,温顺而安静,仿若归巢后收敛了羽翼的小天鹅,毫无防备。

那样信赖风行止,只要风行止将手掌覆上去,就能轻而易举地捕获这只美丽的天鹅,将他掠入掌中。

可风行止却并没有顺势这么做。

桃夭夭只觉得,原本只是松松覆在他头顶的那只手掌,终于轻轻压实了……

随即,是缓慢、充满安全感的力道,抚过他的头顶,他的发旋,他垂落的乌发,一路顺到了他的后颈,他背上凸起的蝴蝶骨,他微颤的脊背……

少年瘦削的身体仿若置于男人掌中,那并不是具有侵略性的触碰,而是令人安心的、力道适中的安抚。

如同过往每一次,当他睡不着的时候,师父抚摸他的额头时一样。

桃夭夭恍惚觉得,师父似乎和前阵子想要配合他、“追求”他的时候,又不太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桃夭夭还是不太明白。

无论如何,这种微妙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转变,让桃夭夭更加乖巧安分了,他懒洋洋地感受着师父的安抚,弯起漂亮的眼睛,道:“师父,您这样就是答应我了吗?”

答应不改他的出身了。

风行止闻言,静了一会儿,才道:“你所说的一切,皆在为师预料之中。”

“啊?”桃夭夭愣了愣,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道,“师父怎么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我都怀疑,就算我不说,师父也能听到我心里的话了,那我不就不用说话了。”

“还是要说的。”风行止低声解释,“之所以预料到你要说什么,是因为,本座本就是你的师尊,自然了解你的性情,那么,以你的性子,面对此事,会有什么反应,有什么抉择,都是可以推断的,只不一定完全一样。”

“那倒是……没有比师父更了解我的人了。”桃夭夭想了想,正要说话,却听风行止又开了口。

“你能这样想,以如此豁达之心,直面命途对你的不公,哪怕都在本座意料之中,依旧值得为师为你而骄傲。”

“正是清楚你会如何选择,师父更加不可能对你的困境视而不见。哪怕知道你足够坚毅、知道你心性澄明,必然能撑过去,也绝无法坐视不理。”

“能明白吗?”

风行止的声音很低,与往常哄桃夭-->>夭睡觉的时候一样温和沉静,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可桃夭夭几乎是一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就忍不住垂了眼,浅淡的绯色蔓延而上,跟着染红了眼眶。

他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他已经长大了很多,懂得风行止对他的殷切期望,懂得风行止为他做的所有事情,为他考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