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道(2 / 2)

因此这时无论祖师说起哪一门术法,他总要问一句“可得长生否”,但凡不可得的,一律推辞不学。可是道家虽有傍门三百六十种,却全都不是得道成仙的路径,要想以此成就仙业,又哪里能够做到呢?

如此到得最后,孙悟空竟是把傍门别传全部否掉,直气得祖师亲自下了高台,手持戒尺,将他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间,将中门关了,撇下众人而去。

众人万万想不到情势如此急转直下,先前的满腔妒羡,现在全都转为微妙的怜悯,一时间都叹他不知好歹,怨他粗鄙无状,有如李瑞那等人,更是借机会呵斥喝骂。

孙悟空这时却偏偏不恼,见到虞颖这种真心为自己担忧的,还有心思赔笑几句,对李瑞等人,则干脆不理,只管龇牙咧嘴地将他们一一嘘退。

黛玉见状,一时之间竟也难以分辨他是真不在意,还是恼羞成怒。有心说他几句,到底是心里不落忍,想着事已至此,骂他也无济于事,等到众人散去,黛玉便温言宽慰道:“那些人说的话,你很不必放在心上。傍门之术实非证道法门,学了也只是让人分心,徒然浪费精神。以你的资质,便是不学也没什么。今次这件事,你不用太过介怀,”

孙悟空刚才虽被众人责骂,暗地里其实是胸有成竹,因此并不曾觉得难过。可这会儿见黛玉一心只为自己打算,他又不禁无限欢喜,心间暖意融融。只是他到底有些浮躁的习气,既知得了黛玉的偏爱,难免恃宠生骄,起了顽皮的心思,故意作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唉声叹气道:“他们方才都骂我,师姊难道不怪罪我么?我还惹了师父生气,只怕从今往后都要被师父厌弃了呀。”

黛玉极少见他这样垂头丧气,心中怜意大起,由不得柔声安慰道:“我怪你做什么?你能知道自己想学什么,不想学什么,岂不是比那等糊里糊涂,只知随波逐流的人强过许多?这原是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师父,他老人家胸怀广大,心有慈爱,断不会真与你计较什么。我自会找机会为你缓颊,你只管放心就是。”

孙悟空听得心中舒畅,一腔得意之情再无法掩饰,当即破颜而笑,道:“我就知道师姊疼我哩!但是师姊有所不知,方才师父责打我,并非真心生气,其中实在大有深意,他是想……”

黛玉何等聪慧,鉴貌辨色,已微觉有异,才听了个开头,心头便是重重一跳,转念间已猜了个七七八八,还来不及高兴,便察觉孙悟空是想亲口点破,真是险些气了个倒仰,她立刻把脸一沉,轻喝道:“住口!闭嘴!”

这顷刻间陡然变脸,疾言厉色之态把孙悟空吓了一跳,一堆话生生堵在了嗓子眼里,一时间茫茫然不知所措。

黛玉恨铁不成钢,愈发恼怒,实在没忍住,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怒道:“好你个没轻没重的小猴子!这般要紧的大事,也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师父不直说,便是不想再多让旁人知道,你既然能解盘中之谜,难道想不明白这一点?竟敢如此轻狂,坏他老人家一番美意!”

她正气到头上,手上难免失了力道,耳朵又是脆弱之处,孙悟空一时吃痛,又不敢躲,只得连声告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只因为是师姊,我才……”

黛玉闻言,气得又往他脑门上戳了一记,喝道:“你不要说了!这是你的机缘造化,凭他是谁,都不能说!即使是我,也不能说!懂了吗?”

孙悟空见她动了真怒,不敢再辩,忙不迭点头,一迭声应道:“懂了!懂了!我决不再说了!”话虽如此,暗地里却始终觉得与黛玉之间大可不必如此生分,因此到底是有些不以为然。

黛玉一眼便看穿他心思,也懒得与他争辩,又担心他嘴上没个把门,一不小心又要说些什么来,略一思索,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道:“也罢,反正我教你这许久,自己也耽误了不少功课,正好趁现在补一补,我这就回去闭关。你只管去做你的事,等你忙完,你我再相见罢。”也不管孙悟空一脸错愕,径自出得门去,化作一道青光,直回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