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夜空应有圆月临。
日晴,有微风,云且淡。
方圆十里的枣林,在洛阳的城南郊外。三五相依,似那守卫疆土的哨兵。
云中鹰提着剑,柳红云跟在她的身后,跨入这林子里。
琴声阵阵飘来,在林间飘荡,初听悠扬悦耳,再听只觉悲凉。曲中仿佛诉说着三千相思之苦,又像倾吐着无数愁怨。柳红云听得杏眉紧簇,玉体发寒,心里暗自叹道:“这奏曲的,莫非是个女人?”
云中鹰按着剑,听声入耳,脸色一变,手也一颤。
他们继续向前走,走在这悲惋的旋律里。
郁郁葱葱的枣林也因为这琴声的感觉,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意。
枣林的中心有一块十丈左右的空地,琴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云中鹰与柳红云走着走着,就看到了弹琴的人
——白衣如雪的男子,两手轻轻地抚过琴弦。他是坐着的,坐在绸缎织成的地毯上。在白衣男子的身后,并非立着十多个身着艳丽、充满西域风情的女子。
云中鹰心下思索,这白衣男子,想必就是邀他一战的天山白衣人了。
他离着这白衣男子仍有十多丈远的距离,又被层层枣叶,并不能看清他的面目。
但他仍觉得这白衣男子,陌生的很。
云中鹰记不起他到底是谁。
白衣男子继续抚琴,飘荡在林间的悲怆与凄凉里,隐隐透露着仇恨与怨气。
柳红云听来,感觉作曲者必是被负心人抛弃的怨妇,不免唏嘘了起来。
云中鹰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朝着白衣男子走去,他的脚步已没有从月牙客栈走出时那般沉稳。
他们与这白衣男子的距离愈来愈近,来到他面前的空地上,就停了下来。
白衣男子是蒙着面纱的,他冷冷道瞧着他们接近,抚琴的手已停下。
琴声立绝,那股弥漫整片枣林的愁怨已经仍在,像是藏在弦里的幽灵,被白衣男子的双手释放了出来,再难收回。
柳红云望着白衣男子,发觉他的眉毛居然也是白色的,雪一样的白。
“负心人,我们终于见面了。”白衣男子摘下面纱,露出他整张脸来。
柳红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云中鹰的脸却便变得煞白。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震惊的表情。
他的眼里,他的面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的手开始颤抖,身子也是一颤,心也跟着抖了起来。
柳红云完全不明白云中鹰为何这般表现。
只有云中鹰和这白衣男子晓得
——这白衣男子的面容,与云中鹰曾经的女人,白眉圣女,居然有几分相像!
“你是谁?”云中鹰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白衣男子笑了,笑容中带着无尽的怨气与恨意,目光中闪着无尽的讥诮与鄙夷。
“天山白衣人,白雪歌!”
“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云中鹰的眼神里尽是疑惑。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了?”白雪歌敛起笑意,目光变得冰冷,声音也变得冰冷,冰冷的目光中,犹然蕴含着憎恶,对云中鹰的憎恶。
好像在他眼里,云中鹰就是一条狗,一头猪。
云中鹰顿时恍然大悟,他不可置信地是白雪歌,脑海里却浮现出白眉圣女的面容
。
不知不觉,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的眼眶里滚落。
他现在开始痛了起来,如同被万千蚁虫叮咬。
心里的疼痛蔓延开来,连他的面容已因为痛苦而略显痉挛。
柳红云看着云中鹰的身子剧烈地颤抖,已是花容惨变。
她不禁目露担忧的问道:“云大哥,你怎么了?”
云中鹰像是没有听见她讲话,冲白雪歌说道:“我希望,你能放过我身后的女子,她与那件事无关。”
他的语气已近乎乞求,就像街头的乞丐伸手向路过的行人讨要馒头。
白雪歌仰起头,凝望着天际清淡的云朵,眼含深情,郎声长叹道:“可惜我姐姐,再也回不了西域了。你本可以,和她一起去见南宫若云的。”
他果然是白眉圣女的弟弟!
云中鹰眼里的痛苦之色更深,他的面容已接近于痉挛。
他又忆起了白眉圣女,那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女人。
若他早些警觉,是不是就能在白眉圣女与南宫若云决战前拦下她。
若是他能够早点发现白眉圣女不对劲,是不是至少能与她一起面对南宫若云?
他愈往从前想,心里就更加的内疚。
这份自责已完全取代了来时的战意。
白雪歌的目光从天际收回,投向云中鹰,又变得充满憎恶。
“三年,我等今天已等了三年。原来我武功低微,没办法找你算账。现在,我终于神功大成,不再畏惧你了。”
话音一落,他两臂一展,以白雪歌为核心的方圆三丈内,尘土冲天扬起,在微风里织成帘幕。
“好深厚的内力!”
就连云中鹰这样见惯江湖决斗的成名剑客,也忍不住在心里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