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的沉默。
铁倾城突然道:“你会留在中原吗?”
少女道:“我想带你去东瀛。”
铁倾城的眼神里有种奇怪的表情,像是期待,兴奋:“我听说东瀛有一种花,叫樱花!”
少女的眼睛突然亮了,道:“你真的打算跟我去东瀛?”
铁倾城点了点头,他不想让少女失望。
少女的眼睛更亮了,指着门外道:“樱花落下的时候,就像下雪!”
“你可以回东瀛,他不能!”
蒙面人从雪中走来,少女竟然没有觉察到。
蒙面人背着一柄刀,一柄东瀛武士刀。
少女的瞳孔在收缩,道:“伊贺六郎!”
东瀛的人没有不知道伊贺六郎的,就好像中原武林没有谁不知道南宫若云。
伊贺六郎是“伊贺派”的忍术传人,他不但刀快,出镖也很快。就算有人能躲过他的刀,也必然死在他的暗器下。
少女突然笑道:“如果我不带他去东瀛,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们?”
伊贺六郎摇着头,道:“德川将军有令,美惠子,你如果拦我,就连你的头一起提去见他!”
话音刚落,数不清的飞镖如同锋群般射向美惠子。
美惠子瞬间抽刀,刀光闪烁之时,镖已如雨般落下。
美惠子道:“你如果再向前一步,我就砍下你的头!”
伊贺六郎大笑道:“就凭你?”
“她当然杀不了你,再加上我呢?”铁倾城逼视着他,目光如刀。
伊贺六郎道:“你中了赛明妃的柔云碎骨掌,你以为你还能像过去一样耀武扬威?”
黑暗中突然飞出一把小刀,刀刺入伊贺六郎胳膊的时候,他才感觉到!
血顺着手臂流下来,侵蚀着洁白无瑕的雪。
血是热的,所以溶化了雪。
“你若再不走,下一次飞刀洞穿的,就是你的咽喉!”
伊贺六郎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在哪里。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声音从地狱传来的,是从幽灵的喉咙里发出的。
他霍然转身,已掠出三丈,消失在了黑暗中。
“多谢大侠相救,大侠能否现身一见!”美惠子大声道。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莫非那个人已经走了?
“他不会见你的。”铁倾城道。
“你认识他?”美惠子反问道。
铁倾城道:“何止认识!”
美惠子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他现身?”
铁倾城道:“他自己不想出来,你难道看不出来?”
美惠子道:“他认识我?”
铁倾城凄然笑道:“他不只是不想见你,而是他连我都不想见。”
美惠子道:“他叫什么名字?”
“断肠人!”铁倾城道。
美惠子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惊恐,就好像她听到的是鬼魅的名字。
她听左辉贤说过这个名字,左辉贤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连他自己的脸也因恐惧而扭曲。
神兵弑魂、夺魄,都是江湖中万胜不见一败的绝顶高手。但是他们去见过断肠人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甚至从此在江湖中绝迹。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没有情感、没有光芒、甚至没有生命,那双眼睛犹如死灰一般。然后美惠子那张俊俏的脸就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她弯下腰,忍不住呕吐。
铁倾城长叹道:“你如果见到过去的他,一定会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可惜……”
美惠子没有说话,她一定以为铁倾城在说笑。
铁倾城自言自语道:“一个人总会变的,他从昔日的玉树临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错也不在他。”
他接着道:“如果你最亲近的人向你下手,你若侥幸活了下来,会不会改变?”
美惠子道:“我不明白。”
铁倾城长叹道:“不明白的人又何止你一个!”
美惠子仿佛想起了什么,道:“我们要离开这里。”
铁倾城道:“你怕你哥他们再找来?”
美惠子道:“他一定要杀你,他们如果卷土重来,我肯定拦不住。”
铁倾城道:“有道理!何况断肠人走了,我现在孤掌难鸣。只是我们能去哪儿?”
“愈远愈好!”美惠子眨着眼睛,眸子发亮。
雪愈下愈大,只有断肠的浪子才会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云中鹰的衣服本是墨一般的黑色,现在却被染成银白。
寒风如刀,肆意地割。
但就算真的刀划在他脸上,他也不会喊痛。
冷否热否?
对于他来说已无所谓。
云中鹰的心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为什么那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会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他忽然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不知道盘旋在空中的苍鹰,会不会感到寂寞?
不知道那穿梭在云间的雄鹰会不会也有情?
少年站在前面的路上,一脸微笑。
无论多大的雪,都无法改变他衣服的颜色,因为他本身就白衣如雪。他稳稳地站在雪中,犹如雾里云里的缥缈闪现的一只白鹤。鹤一般的高傲,鹤一般的纯洁。
云中鹰就算忘了铁倾城,也不会忘记他。
雾中鹤!
在云中鹰还没有下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名满京城,在他来到京城以前却是云中鹰的师弟。
他们都是师父收养的孤儿,他们从小相依为命。
他们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师兄,上次柳府一别,已经九个月不见了。”雾中鹤微笑着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胳膊,“走,喝酒去!”
云中鹰不会拒绝他,也不可能拒绝他。
他们还是去的玉柳楼,因为雾中鹤喜欢这里。
只有在玉柳楼喝酒,雾中鹤才有矗立在云间的感觉。
雾中鹤喜欢享受,所以他成名之后再也没有喝过水酒。
他喜欢站在高处,喜欢被人仰望。
有时候他宁愿在玉柳楼站眯一会儿,也不会去下等的酒楼去免费吃喝。
云中鹰即使在喝酒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
酒入愁肠愁更愁!
雾中鹤道:“师兄怎么了?”
云中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雾中鹤道:“有心事何苦要闷在心里?”
云中鹰放下酒樽,叹气。
雾中鹤饮了一口酒,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雪!
云中鹰忍不住笑道:“我听别人说,那句应该是空对月!”
雾中鹤大笑道:“月?白天哪里来的月?现在天降大雪,分明是对雪畅饮!”
云中鹰勉强笑道:“师弟说得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雪!”
酒入肚,暖心肠!
雾中鹤突然道:“师兄最近有没有去六扇门?”
云中鹰道:“没有!”
雾中鹤笑道:“我听六扇门的唐捕头说,他们今天要在六扇门抓人?”
云中鹰喝了一口酒本能地问道:“抓谁?”
雾中鹤道:“一个杀手,说了你也不知道。”
云中鹰放下酒樽,道:“那个杀手叫什么?”
雾中鹤没有回答,他反问道:“师兄有没有听过南宫敖这个名字?”
云中鹰点了点头,又开始喝酒。
雾中鹤道:“他的侄女被那个杀手拐跑了。”
云中鹰手中的酒樽突然落地,他的眼里带着种说不清的表情,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期待。
“那个杀手到底叫什么?”云中鹰道。
“独孤星!”雾中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