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大笑道:“我并不是杀你的。”他摘下蒙面的黑巾,露出本来的面目。
屠长安!原来是屠长安!
覆雨魔君不但认识他,而是还跟他一起喝过酒。覆雨魔君还未出道的时候,这人就已名满天下。
京城就算有人不知道朱高煦,也应该知道屠长安。他在二十年前与铁无断、柴世荣号称“京城三少”,就连关东双煞、塞北七狼也曾听命于他。只是铁无断死后,“京城三少”失去了当年的风光。这屠大少爷不得不投靠罗王,加入了地狱门。后来鬼刀杀罗王自立,屠长安因此成为鬼刀的心腹。但是鬼刀在思落涯失踪后,地狱门迅速瓦解。而屠大长爷,也似在人间蒸发。
从那以后江湖再也没有人屠长安,最近有人能够一赌京城少爷的容颜,却是在乐安——汉王府。
覆雨魔君冷冷地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屠长安道:“传令!”他憎恨多余,所以从不说多余的话。
覆雨魔君道:“令牌呢?”
屠长安从袖中取出一个铁制的鬼脸,道:“汉王令在此!”
原来这铁制的鬼脸,竟是汉王令!汉王令一出,见令如见人!
覆雨魔君顿时大惊失色,道:“汉王爷有何吩咐?”
屠长安道:“九月十五日,踏平蝙蝠会!”
覆雨魔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毕竟是老江湖了。对于一些奇怪的决定,不能不产生疑问:“对蝙蝠会下手只怕惊动朝廷。”
屠长安道:“朝廷自有汉王的人。”
覆雨魔君道:“为什么要杀柳清风?”
屠长安道:“我只管传令。你如果要问,就去问汉王!”
覆雨魔君突然笑了笑,道:“你以为本座不敢问?”
很长时间的沉默。
覆雨魔君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屠长安抬起头,道:“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情。”
覆雨魔君道:“什么事情?”
屠长安凝视着覆雨魔君,一字一字道:“究竟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覆雨魔君的脸色忽然变了,本来粉里带白的脸,竟变成了土一般的颜色,他勉强一笑,道:“很好
!”
他接着道:“九月十六,本座自会将柳清风的人头交给屠少爷。”
屠长安道:“不是我要他的人头,是汉王!”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去。
覆雨魔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色铁青。他召来所有的守卫,一人给了他们一记耳光。
“连一个小小的屠长安都拦不住,要你们什么用!”覆雨魔君冷冷地道。他即使生气的时候,声音也不会太大。但是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毒针般扎进了守卫的心口。听他说话,如同赤身躺在冰窟里——刺骨的冷,深入骨髓的寒。
“你不应该怪他们。”萧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覆雨魔君的身后。
他接着道:“我仔细观察过屠长安,他走路的时候脚步很轻。轻得像脚底长着肉掌、正在追捕猎物的豹子。没有二三十年功力,是达不到这种地步的。”
覆雨魔君道:“但是本座一出手,就断了他的刀。若不是本座想留活口,只怕现在出去的,就是一具尸体了。”他的眼里充满了轻蔑,仿佛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山顶,而别人都跪在地上仰望他。
萧源道:“他若不想输给你,你也不一定能断的了他的刀。你应该相信我,因为话很少有错。”
覆雨魔君道:“江府那次呢?”
萧源笑了笑,道:“那天我只是给云中鹰造成压力,你应该知道,天下能接的住我三刀的人,不下十个。”
覆雨魔君道:“哦?”
萧源道:“青云城主南宫若云,飞鹏堡张凤,家叔萧禅,潇湘剑魂独孤鹰,飞天蝙蝠柳清风,天宝逍遥剑,漠北赛明妃,西域白眉圣女,洛阳铁江虎,还有你覆雨魔君!”
他的嘴角多了一丝微笑:“天下能接的住我的飞刀的,又何止十个人!”
江湖藏龙卧虎,谁又能贩夫走卒没有隐士高人?
覆雨魔君注视着萧源,道:“九月十五,你去不去?”
萧源叹了一口气,道:“凭你我两个人,还杀不了柳清风。他手下不仅有雾中鹤,还有云中鹰!”
“云中鹰!”覆雨魔君的手不停地抖。
这三个字仿佛带有魔力,唯有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覆雨魔君才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因听到一个人的名字而发抖,过去从来都是别人听到他的名字而感到害怕。
也许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到死也不会忘记——
那一剑的光芒,那一剑的灿烂,那一剑的辉煌!
那一剑竟可以让一切静止,那一剑竟能将一切停留在瞬间!
幻觉里的苍鹰随风消逝,留下的只是一个少年
——一身黑衣如墨,一双锐眼如刀。一顶斗笠盖过苍白的脸,一柄乌鞘长剑背在身后。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一柄剑?
萧源冷峻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忧虑,道:“你怕了?”
覆雨魔君笑得那么僵硬,道:“本座从来没有怕的时候。黑莲教这江湖第大门派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萧源道:“等到了九月十五,我再来找你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身子已掠出高高的围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覆雨魔君走出门外,仰望着星空。
夜空无论是深蓝还是阴暗,星星无论是温柔或者可爱,他都不会仔细去看。他看的不是星空,而是蝙蝠会。因为除了他想做的,别的很难进入他的心。
可是他竟然会痴痴地望着天上某一个事物——弯月,苍白的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