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超凡脱尘的神,一个是风姿绰约的仙子。
一个是蓬莱仙山的修道之人,一个是敦煌壁画中的飞天。
既然苍天造就了南宫若云,尘世为何又生出白眉圣女?
中原武林自陆刚以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武林神话?
是白眉圣女?还是南宫若云?
世界上绝不能有两个天下第一。
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倒在黑风林。
江湖上有一个南宫若云,又有一个白眉圣女,他们迟早要相遇。
武林中谁都想看看,是南宫若云强,还是白眉圣女的“搜魂无影阴阳手”更厉害?
一山,焉能容二虎?
现在决战已到来,生死对决。
活着走出去的就是天下第一,留下来的只能被落叶掩埋。
他们的状态都已在巅峰,他们全身上下仿佛都是空门。
空门多了,就不再是空门;破绽多了,便不再是破绽。
南宫若云看着白眉圣女冷若冰霜的脸时,绝不会想到她在夜里跟男人上过床。
现在面对他的,是高不可攀、冰清玉洁的白眉圣女,而不是云中鹰床上的女人。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太阳。
黑风林本来就很暗,现在天色如夜。
他们同时跃起,同时冲向对方。
天地之间的一切,他们似乎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要害,听到的只有对方的衣袂带风声。
他们冲过去的时候,已改变了三十多种动作。
每一种动作既针对别人的要害,又针对对方的动作。
风吹起落叶满天,好似漫天飘雪。
他们的掌穿过叶雨,穿过叶雪,拍向对方。
他们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击不中,就不会再有第二击。
死人,怎么可能再出手?
南宫若云的掌锋边缘已切到了白眉圣女的咽喉,白眉圣女的“搜魂无影阴阳手”也触及到了南宫若云的胸膛。
他们处在生死的边缘,他的心早已超脱生死。
这一战的结果,难道是他们同归于尽?
白眉圣女不能忍受,南宫若云也不能忍受。
他们共赴黄泉,天下第一岂不成了别人?
可是他们的掌已拍出,他们的那一掌都尽了全力。
他的掌就像泼出的水,射出的箭,焉能收回?
一阵冷风似一根根针般扎入白眉圣女的骨髓,白眉圣女的掌竟不能再向前半寸。她的娇弱的身子飘摇而落,就像一片落叶。
她的性命岂非正如这风中的落叶?
南宫若云从空中静静地落下,就像是无声的雪花。
他的风姿,却仍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一般。
难道这一战,胜的就是他?
可是他胸前的白衣,为什么会裂开?
他如铁的胸膛上,为什么会有一个纤细的手指印?
白眉圣女的掌,触及到他胸膛的时候,力量早已消失,为什么还会在南宫若云身上留下指印?
南宫若云的掌切得是白眉圣女的咽喉,为什么白眉圣女伤的地方是胸口?
白眉圣女落在枯叶中,枯叶又有了光。
就好像一棵只有叶的树,瞬间绽放出一朵娇艳的花。
白眉圣女喘息着,吐出一滩血。
血染红了枯叶,枯叶变得鲜红。
林子里本来只有两个人,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三个人。
萧远山站在两个人面前,捋着胡须。
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们交手的时候精力太集中,才忽视了周围的一切。
萧远山得意地笑着,目光钉子一般滞留在白眉圣女的脸上。
“我的萧家风雷掌,比你的搜魂无影阴阳手如何?”
南宫若云叹了一口气,道:“萧宗主,你为什么要来?”
萧远山冷笑道:“老夫如果没有来,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你。”
南宫若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能死在白眉圣女手里,也是我南宫若云的荣幸。”
他的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辛酸、痛苦。
远山冰雪般的寂寞,草原上空苍鹰似的孤独,能找谁人诉说?
白眉圣女死了,他就是天下第一。
可是这样得来的天下第一,是否还如青云城的水一般一尘不染?
南宫若云又叹了口气,道:“我不要做这样的天下第一。”
他重复着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同样的话说过两遍,可是这句话,他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萧远山狞笑道:“你当然不会成为天下第一,因为天下第一是老夫。解决了白眉圣女,我再送你却地府。”
南宫若云已伤了元气,他现在只剩下不到五成的功力。
若是白眉圣女方才的那一掌完全打到他身上,他岂非粉身碎骨?
萧远山箭一般冲到白眉圣女面前,毒蛇般的短剑飞出袖来。
他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死曾经不可一世的白眉圣女。
他好想笑,他好想大笑!
“叮”地一声,火星四射,萧远处被震到三丈外,他握剑的手,居然微微颤抖。
天下除了巅峰状态的白眉圣女与南宫若云,还有谁能挡得了他的“凌风一剑?”
他只看到飞鹰般的人影掠过,然后白眉圣女就不见了。
除了柳无为,雾中鹤与金木,还有谁的轻功让人望而生叹?
白眉圣女走了,可是南宫若云还在。他们两个中无论谁死在他手里,他都会心花怒放。
他霍然回首,居然怔住了。
南宫若云也消失了,连影子也没有留下。
难道一个人受内伤的时候,还可以施展轻功?
萧远山仰天长叹,目中满是怒意。
他忽然一拳打在树上,树木四分五裂,碎屑乱飞。
他本想凌空掠去,可是他的脚却如同被磁石吸去。
一股沉闷的压力海浪般向他扑来,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背后阴云般的杀气。
那人既然在他身后,为什么不出手?
难道那人也没有把握要他死?
萧远山慢慢地转过身去,就看到了幽灵般狰狞的面目。
那是一张冰冷得让人窒息的青铜面具!
青铜面具戴在黑衣人脸上,就像从地狱爬出的黑白无常。
萧远山故作镇静,道:“是你?”
载青铜面具的人道:“我是断肠人,是来找你的。”
萧远山脸上的肌肉抽动着,道:“你是来送死的?”
断肠人道:“要死的人,是你。”
萧远山盯着他手中的飞刀,道:“你有几把刀?”
断肠人道:“这是我最后一把飞刀。”
萧远山冷冷笑道:“过去飞刀门有个叫萧源的人,我可以挡得下他的十把飞刀。”
断肠人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这是我最后一把飞刀!”
萧远山道:“你若多几把刀,也许还有杀我的机会。”
断肠人淡淡道:“你也只有一柄剑。”
萧远山傲然道:“我就是剑!”
破空的长啸,剑已飞出,化作天际的一道长虹。
萧家的“凌风一剑”,足以在一瞬间刺破任何人的咽喉。
剑锋已逼近了断肠人,剑光封死了断肠人的所有去路。
萧远山的嘴角,又浮起了一丝狞笑。
剑脱手,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风吹起枯叶片片,将短剑覆盖。
萧远山的狞笑已变成恐惧,他浑身都在颤抖。
飞刀已不在断肠人手里,飞刀就插在萧远山的胸膛。
断肠人冷冷道:“一个不应该死得不明不白,你一定想在临死之前看到我的真面目。”
他缓缓揭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俊朗略显苍白的脸。
恐惧似虎狼的爪牙快要将萧远山的瞳孔撕裂,豆粒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滚而落,如同雨下。
那张青铜面具本已让在恐惧,现在那张脸却已让他完全崩溃。
他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索命的冤魂!
萧远山颤声道:“怎…怎么可能?萧…萧源,萧源已经死了!”
一年前黑莲教覆灭的那个夜晚,有一柄剑自背后插进了萧源的腹部,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断肠人道:“萧源已经死了,他死在了自己亲叔叔手里。”
萧远山不敢看他,有谁能忍受,一张英俊的脸上挂着两颗死灰般的眼睛?
萧远山畏惧那张脸,正如他畏惧地狱里索命的冤魂。
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人,又怎么怕冤鬼?
断肠人淡淡道:“你在把剑从背后刺入萧源身体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轻轻地推了推萧远山,萧远山软软地倒下去,就像一滩泥。
萧远山倒下去的时候,已失去控制,苦水、眼泪、鼻涕、大小便一起涌出。
他凸起的眼球里满是恐惧,就好像死鱼一般。
他是害怕死亡?还是畏惧报应?
风中弥漫着血腥味,还有熏天的臭气。
断肠人忍不住呕吐,不停地呕吐。
萧源真的死了吗?
萧源消失一个月后,江湖中出现了断肠人。
他们都用飞刀,只不过断肠人出手更狠。
肝肠已断,还有什么余力可留?
伤他最深的那个人,现在已倒在他刀下。
他的心早已死去,从他叔叔的剑刺向他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死去。
心已死,肠也断!
天下都知道世上有个断肠人,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叫断肠人?
心死的人,活得一定很痛苦。
他能够得救,是因为铁倾城。
他能够活下来,是为了报仇。
他痛苦得度过了一年,日夜倍受煎熬,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就是为了把刀插进伤他最深的那个人的胸膛。
现在那个人已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他的仇已报。
可是他又能去哪里?
是恢复萧源的身份,还是继续做断肠人?
他望着远方,眼神空荡荡的。
铁倾城带着心爱的人离开了江湖,云中鹰又有了白眉圣女。
他拔出插在萧远山胸膛的飞刀,埋在了一堆黄土下。
他还能去找谁?他还能去哪里?
他突然站了起来,仰天长叹。
“天下之大,何处是吾家?”
夕阳西下,断肠人却只能走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