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倾城道:“我既是破虏侯爵,又是锦衣卫南镇抚,你不该像对待一个普通江湖人一样对待我。”
秋无毫沉着道:“你以为你还是侯爵?”
铁倾城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是觉得秋无毫话里有话。
秋无毫道:“你的侯爵之位,早晚有一天会被夺去。”他说罢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铁倾城走出丐帮总舵后,连头也没有回。
若是真的要削去他的侯爵之位,皇宫里怎么会无人传旨?
皇帝的旨意未到,秋无毫又从何而知?
他忽然觉得秋无毫有些莫名奇妙,秋无毫今天的话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宁愿相信秋无毫是故意吓他,毕竟六扇门与锦衣卫的关系并不很好。
铁倾城很想知道杀柳无为的是谁,柳无为不但是他的手下,更是他的朋友。柳无为死了他是何等的痛心疾首别人并不知道,就像谁也不明白这冷静、沉着的弯月盟主为什么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大杀开戒。
那是他心里的伤疤,别人谁也看不到。
那是他心里的阴影,阳光永远也不能到达。
秋日的夜晚来得很快,正如春日的白天来得并不慢。
残叶潇潇,冷风肃杀。
天上连弯月都没有,只剩下黯淡的群星。
星光撒在他蜡黄的脸上,显得他分外苍老。
他捋着胡子,仰面长叹。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叹息,也没有人知道他为谁叹息。
他本应该自豪,本应该感到骄傲。
因为他有个不凡的外甥,他的外甥就是弯月盟主铁倾城。
但是他的外甥越伟大,他去感到害怕。
曾经他为了上官家的声誉,把嫁过两个男人的妹妹拒之门外。
昔日他为了自己的仕途,将无家可归的外甥训练成杀手。
他的手虽然苍老得如同枯枝,但这双手却沾上了无数人的鲜血。
若不是他的外甥当年识破了他的圈套,恐怕早已死在自己的亲舅舅手里。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无依无靠的铁倾城会成为武林盟主,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料到他不堪的外甥会成为不可一世的枭雄。
所以当铁倾城一日比一日风光的时候,他才会一日比一日恐惧。
庭前花未开,或者说早已谢。
难道他的生命也如同残花落红,已走到了尽头
?
他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已是风烛残年、江湖日下。
虽然他的产业大半被弯月盟抢走,尽管他的人现在大都变成铁倾城的属下。
他仰望星空,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己少年时的风光。
人一旦老了,总习惯怀念过去。
年轻的自己总是英俊,年轻的自己总归英雄,青春很美好!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熟悉是因为那是他的外甥,陌生是因为他不曾了解过那个人的内心。
他怎么会想到铁倾城?
他突然感到一阵风袭来,他不由自主地打颤。
那并不是风,而是杀气。
两个蒙面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上官府的庭院里。
杀气是从带刀的蒙面人身去飘来的。
其中一个人冷笑海:“上官俊杰!”
他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他尽力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好掩饰自己的年迈与苍老。
那人低声道:“你老了,不然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上官俊杰勉强笑道:“老夫不知阁下是谁。”
他说罢咳嗽了几声,吐出的痰竟带有血丝。
那人紧握双拳,然后松开双拳,道:“你难道忘了有一个人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咳嗽?”
上官俊杰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道:“为什么?”
那人沉声道:“如果不是你,你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因为你去叫他替你杀人的时候,就会咳嗽。”
上官俊杰蜡黄的脸已变得俊白。
那人接着道:“他也很讨厌别人看着他吃饭,因为你把一些残羹剩饭丢给他的时候,总喜欢看他狼吞虎咽的那副可怜样。”
“而且!”那人深沉地闭上了眼睛,“还有很多习惯是你逼的。”
上官俊杰有脸色已变得如同死灰一般,他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大笑道:“舅舅,你怎么可能不认得你的外甥?”
他一把摘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了本来面目。
铁倾城,这人真的就是铁倾城!
上官俊杰的瞳孔瞪得很大,他已经惊呆了。
深入骨髓的恐惧已令他不能动弹。
铁倾城大笑了一声,道:“你若不相信我是铁倾城,就过来摘下我的皮面具!”
当人惊吓过度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顺从。
上官俊杰居然真的过去揭他的脸,他的手却是颤抖着的。
人屁面具没有揭下来,没有戴人屁面具的脸上怎么可能揭下人屁面具?
铁倾城傲然道:“你已经确认,我就是真的铁倾城。所以,你应该引颈就戮!”
“戮”字刚出口,另一个蒙面人手中的刀已出鞘。
闪电般的刀光一闪,上官俊杰就扑面倒了下去。
也许因为蒙面人的刀实在太快,以至于上官俊杰倒下去很久以后,鲜血才从他的喉咙里喷出。
铁倾城仰面大笑道:“仇已经报了,我要回破虏侯爵府了。”
蒙面人道:“万事小心为妙,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
铁倾城的眉里眼里全是笑:“我们可以杀光上官府所有的人,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是我铁倾城做的了。”
蒙面人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道:“不要把事情弄大。”
铁倾城笑了笑,凌空一掠三丈,飞出了上官府。
蒙面人的身形一展,也掠到了墙外。
真的没有人看到这一切?
他们也许没有注意黑暗的走廊,走廊里柱子外面躲着一个人。
他们杀上官俊杰的时候,那个人却只能默默地流泪。
因为那个人是上官俊杰的女儿上官飞燕,她娇弱的就同一只小燕子。
她不是不想阻止他们,而是没有力量制止他们。
她若贸然出去,就只有死!
所以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痛苦,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在别人的刀下,而她却连放声痛哭都不能。
这对一个心地纯洁的小姑娘来说,难道不是最残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