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织花笼(2 / 2)

卷发混血女人,是葡萄牙籍的金牌设计师,菲奥娜。

她用着葡语,面朝着苏娜,撑着下颌笑了起来:“爱心小熊?这就是你上个月在校招选中的孩子啊,太漂亮了,刚进来的那瞬间,我还以为,是楼下面试精品时装模特,走错了地方。”

“可不,那天我应她们研导的要求,去指导参赛作品,并不是面试。为了送她那只小熊,我命令人,给当时来参加招聘的所有学生,都送了礼物。按理说,她早就被我选中了。今天是直接保送的,刚才的表现我也很满意。”

穿着暗紫色西装的男人赞同点头,转了笔:“天赋论我都厌倦了,现在带团队,还是需要懂感恩的后生。”

“和这孩子的渊源,是从两年前说起。”

苏娜眼瞳定在一处,陷入回忆:“我那时候刚从澳洲出差回来,下飞机不适应温差,在机场随便买了几件衣裳,过去我穿着在高奢拍卖行挂牌的昂贵衣服时,一茬一茬的学生找我搭话,那天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看我衣着单薄,问我老师你冷吗。那天忙到最后,饥肠辘辘的我,发现桌上有一碗小馄饨和热奶茶。而她是待到最后离开的。真的,不怪我怀念啊,那天北京实在太冷了。”

“怕就怕,你团队里,全是持才傲物的大佬。别把这个善良的小可爱,给生吞活剥了。”

菲奥娜摇头,抿出一抹笑意。

“不是,你们都没注意到吗?”

旁边一个戴眼镜男人用手指扣了扣会议桌:“小姑娘头上的蓝白发带,数字标还在呢。那是景总的专属,前几天那人在英国私人马场赛马,秘书室那帮人坐飞机送过去的。”

一群人的心脏,都狠狠颤动了一下。

景总,景煾予。

那人连他们的生杀大权,都不会放在眼里。

“我也看到了,还在犹豫是不是看错了!”

菲奥拉难以窒息地倒吸一口气,瞳孔微缩:“那个年轻总裁景....景煾予?boss直聘?娜姐,你不会培养了个总裁夫人出来吧。”

“这就好玩了。总裁夫人哪够?”

苏娜风情万种地笑了,整理好手上的简历:“这小姑娘美得仙人似的,被人诽谤靠美色上位就毁了。要是给我带,我一定让她成为自己品牌的总裁。”

“行啊,娜姐,和那个人抢人,怕不是妄想谋权篡位了?”

“就知道调侃我,我可惹不起,提起他的名讳我都心颤。”

“上次在南法参加拍卖会,有人特意询问我。为什么景煾予的词条,根据相关法律不能显示?”

“我说你搜错了,我们的老板是仲镜黎女士,她的后辈自然姓仲,还是全美十大华人杰出青年呢。”

“......”

“他弟弟,可能过段时间,也要回国了吧。”

面试结束。

他们没时间开机的手机里。

果然静静躺着一封景煾予发过来的未读邮件。

他言辞寡淡。

于下属而言,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胁迫感。

至于怎么回复。

就是这些才高气傲的设计部主管们,感到如履薄冰的事情了。

-

面试直到云蒸霞蔚的傍晚,才结束。

从君恩出来的姜蝶珍。

正准备把好消息,告诉用雪山头像的那个人。

说不清是思念还是牵挂,她第一次有了别样的心绪。

在君恩楼下展览的婚纱橱窗前,她安静地端立着,轮廓纤薄又美。

光晕都恋恋止步,追着她,倾落下来。

恋人走入婚姻,最幸福的场景,近在咫尺,只隔着一扇薄薄的玻璃。

可是她却等来了一场期待的落空。

原来那个人,并没有通过她的微信。

有那么一瞬间。

她感觉到了一种让她心悸的寒冷,宛如昨夜的雪,融化在她的心尖。

仿佛,他今早的温柔,是一团虚空。

就这样永远没有联系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伤感。

发小封希礼的电话就轰炸了进来。

“宁宁,之前你救下的那只纯白拿破仑,我就说有问题!”

封希礼:“你还在面试吗,别急着走,我已经马上要到楼下了,那里不能停车。你站着别动,我接你。”

“嗯,我在呢,你讲。”姜蝶珍捏着电话,走了出来。

“它得了猫瘟,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没办法把它和我家的豹猫养在一起,现在还在宠物医院保温舱里。哦对了,我顺道去了趟怡升园,打算去哪里找你。结果——你猜怎么着?”

开着跑车的男生漫不经心地叼着烟,稳稳地停在了姜蝶珍眼前。

他挂断电话,眼皮半垂,咬着烟弯出一抹笑:“黄微苑不是跟你合租吗,她的家具都被经纪人搬出来腾空了,货拉拉就停在楼下。现在盛纨为了追你,打算和你住一起呢!”

“别不相信,盛纨那丫,真孙子哎。”

姜蝶珍难以置信地咬住下唇。

她眼皮轻颤,想张口,却一句话也没办法说出来。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回家看一看。”

姜蝶珍没有了选择的余裕。

“你啊,要不跟我在一起?反正周漾这两年也不会回国了,我来照顾你。”

封希礼停了车,抬眸凝望她:“你看猫猫还在医院,也无家可归了。姜教授不支持你做染织,你妈妈又猫毛过敏。”

“你搬到我家,和我同居吧。”

他见姜蝶珍没有反应。

于是从车上下来,俯身逼近她。

桀骜的年轻男人,站在君恩大厦楼下。

暮色的冬风,凶猛地灌进他单薄的夹克。

他握住姜蝶珍的手腕,宛如用网捕获一只肖想很久的长尾蝴蝶。

封希礼几乎要和她鼻尖相抵。

直到确定她的瞳孔里,没有别的事物:“我从帮你养猫,就暗示过你,我不想做你的发小。”

他几乎奇招用尽。

蝴蝶宁愿在银装素裹里和雪漫舞,也不愿意走近他营造的春天。

“虽然猫猫养在你家,但我一直有给钱的。”

姜蝶珍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种话。

她从来没有细想过和他的这段感情。

她一直把他当成朋友。

所以朋友,会乘人之危,用迫近的感情威胁她,才施予帮助吗。

“猫不重要,你懂吗?”

封希礼不顾这是公司楼下。

他已经没心思再静候柳暗花明。

他听到盛纨为了追求姜蝶珍,搬进了合租的公寓,已经没办法再忍耐一秒了。

“宁宁,别再折磨我了。”

封希礼一步步逼近,拉拽着她细瘦的手腕:“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此时华灯初上。

正值车水马龙,灯火幢幢的北京晚高峰。

“咔嚓——”

一阵刹车声,打破了两人纠缠的局面。

雪地车辙无处无。

就像朱庭珍词里的鸿泥雪爪,乱的是谁的心呢。

姜蝶珍还没反应过来。

一辆巍巍淡然,静默奢沉的名贵轿车,停在眼前。

穿黑西装,戴着名贵腕表的男人,眉目疏冷地摁下车窗。

他漆黑的眼扫过他们,路灯的光在高鼻梁下投下一弧阴影。

那个人。

——她等待了很久。

等他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却只得到了一场期待的落空。

坐在车里的人。

是景煾予,他还是那么矜贵冷冽。

他嗓音低沉,浸了烟的哑:“姜小姐,我送你一程吧。”

“你是谁?”

封希礼有些横,他不经意地阻隔了男人盯着姜蝶珍的视线。

他有些局促地佝偻了一下脖子:“宁宁,这人怎么会认识你。”

景煾予薄唇微挑,就这样懒怠地等待姜蝶珍。

他根本没施舍给眼前吊儿郎当的桀骜男生,任何眼神。

姜蝶珍仿佛能嗅到他车里,那种木质淡香和雪茄烟。

令她宁静又迷恋的气息。

她想起今天早上。

在他车里听过,窦唯的《荡空山》。

属于他的散漫又危险男人的性感。

她第一次,拥有想要了解他的想法,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就像肆无忌惮的潮汐,汹涌冲刷后。

再也无法恢复平静的沙滩。

好像接近他,了解他的神秘。

真的很想。

上位者的魄力,宛如冰山阻隔狂暴寒潮,并已经把一切喧嚣盖了过去。

“姜小姐,我们已经约好了,会第一个,告诉我成功的喜悦不是吗?”

景煾予讲话有种不痛不痒地淡然。

“或者你可以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