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不妥,父女俩都一起上西天了。
简直是大不妥。
丘凉斟酌了一下,镇定道:“姑娘的面相贵不可言,似得天地庇佑,我等窥探不得。”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不是我算不出,实在是你的面相贵不可言,有天地拦着,谁也算不出来。
似是而非,准也不准。
丘凉心底忐忑,这位公主自知身份,想必也挑不出理来吧。
文安公主确实没有为难丘凉的意思,她转而看向宋见霜:“宋小姐以为此卦何解?”
何解?
宋见霜已经按照卦象找到了卦辞,此乃第二十九卦:坎。
主危机重重,进退皆险之兆。
爹爹说过,坎乃大凶,是最不吉利的一卦。
往大了说是英年横死,往小了说是疾病难救。
宋见霜本想找一种委婉的说法,按卦辞来解,但看到丘凉异于寻常的表现,她迟疑了。
迟疑之下,她不自觉地看了眼丘凉。
丘凉微微摇头,此卦不可解。
谁嫌脑袋多了才敢说皇帝活不长,她们不是神仙,救不了世,也救不了皇帝。
宋见霜意会,平淡道:“正如我这位朋友所言,姑娘得天地庇护,我等皆算不到。”
文安公主:“…”
可你们俩这眉来眼去的明显是算到了什么!
难道父皇不能长命百岁?
这俩人是真算准了不敢说,还是算不出来装神弄鬼?
可是人家不说,她也强求不得,尤其是在这种没有表明身份的情况下。
“有劳二位,打搅了。”文安公主沉思片刻,起身离开。
是真是假,她迟早会知道。
见少女干脆地起身离开,丘凉总算是松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开门第一卦这么凶险。
公主算皇帝,还算了个死。
她们俩的运气真是绝了。
宋见霜正想问问丘凉看出了什么,竟然连说都不能说,铺子里就又走进来两个人,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个黑脸少年。
一看到来人,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见霜,你何至于此,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定会拜托大皇子帮伯父说话,求圣上从轻发落。”
男子五官硬朗,肤色很白,只是这种白不是那种天然的白皙,倒像是敷了面一样。
他一开口就透着熟络,显然是认识宋见霜的。
丘凉一听就来了兴致,宋见霜的桃花是真多啊,眼前这位倒是比在宋家村时的那几位有气派多了,而且还是个化了妆的。
没想到古代男子也这么爱美,脸上跟涂了一层面粉一样,配上他过于硬朗的五官,莫名有些滑稽。
“公子要算卦吗?不算别挡我生意。”宋见霜微微蹙眉,语气泛凉。
与爹爹的谋算不同,她是不打算嫁入世家的,况且她对这位
李公子并无心动,若真说有什么感觉,那大概是厌烦。
厌其纠缠不休,烦其自作多情。
此人名唤李崇淋,乃四大名门之首李家的嫡长孙,其祖父曾任左相,现归宁在家,其父如今是兵部尚书,李家乃世家之首,一向拥护大皇子。
“算,我算。”李崇淋失落地点头,眼神幽怨。
直看得丘凉起鸡皮疙瘩,这一幅痴男样儿,太肉麻了。
宋见霜敲了敲桌子,眸光冷凝,让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宋见霜的长相集合了宋夫人和宋监正的长处,五官明艳,笑起来尽显妩媚。
这样的长相稍作装点便能艳压群芳,但她平时却不怎么着妆,反而总是冷冷清清的,似是敛起了那份与生俱来的美艳。
不张扬,却内秀,举手投足透出一股子清雅意味。
此刻那双潋滟的含情眼彻底冷了下来,像一尊神圣又庄严的雕塑,隐隐给人几分压力。
李崇淋愣了一下,识趣地拿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道:“我想算姻缘,我与你的姻缘。”
说罢,便目光灼灼地看着宋见霜,眼里势在必得。
宋见霜面不改色道:“摇卦吧。”她很有原则的,送上门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李崇淋深吸一口气,摇起了铜钱。
待他摇完,就见宋见霜轻启红唇,冷冰冰道:“我的姻缘已定,公子的缘分不在这里,请回吧。”
“见霜,你别这样,你的姻缘什么时候定了?”李崇淋面露苦笑,一副伤心落寞的模样。
他就不明白了,宋家只是一届寒门,宋见霜怎么就舍得屡屡拒绝他。
他出身名门,不仅势大财厚,还前途坦荡,明明是最好的夫婿人选。
其实李崇淋并不缺女人,他虽没有娶妻,但家里的外边的,柔美多情的,小家碧玉的,莺莺燕燕,他沾染过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是他就喜欢宋见霜这股劲,外表妩媚明艳,性子却坚毅果敢,看着像一朵盛开的牡丹,靠近后才发现是一株高山寒梅。
这样的女人征服起来才有成就感,适合娶进门做当家主母。
不像那种哭啼做作,上赶着送上门来的,太小家子气,让他没有征服/欲。
“宋见霜你不要太过分了,也就是李兄不跟你计较,你一个罪臣之女哪来的底气,信不信小爷砸了你的店,三百两就换你这两句话,你怎么不去抢。”李崇淋身后的黑脸少年一听就不痛快了,不等宋见霜开口,便愤愤指责道。
宋见霜看都不看黑脸少年一眼,淡淡道:“一卦三百银,你们要是想赖账,请便。”
她哪里抢了,她明明算了一卦。
虽然没看卦象,也没找卦辞,但那就是结果,绝对包准。
因为,她不嫁李崇淋。
黑脸少年还想再说什么,被李崇淋瞥了一眼,他咬了咬牙,憋住了。
“见霜,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有难处,尽可来找我
。”李崇淋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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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见霜难道就想想出路,罪不及出嫁女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信宋见霜不懂。
明明有大路可以走,好好的美人为何想不开非要在崎岖小道上苦撑,等到抄家的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若不是顾忌着宋监正的身份,若不是想让宋见霜彻底为他折服,李崇淋早就没耐心了。
“慢走,不送。”宋见霜直接送客。
一旁的小橙子当即走上前,仆随主子,当然没有好脸色:“两位公子请回吧,不要挡了我家小姐做生意。”
跟谁耍横呢,一口一个罪臣之女,老爷还没被发落呢,他们就搁这铁口直断了,都什么人啊。
落井下石也没这么落的。
小姐说得对,这位李公子嘴上情深义重,心底里根本瞧不上宋家。
“不用送,小爷还不稀罕来呢。”黑脸少年冷哼一声,扯着李崇淋就想走。
李崇淋却占着椅子不起身,执拗道:“见霜,我还想算一卦。”
宋见霜扫了眼门外:“一日三卦。”
“刚才是第二卦,我现在算第三卦。”李崇淋也知宋见霜向来对自己不假辞色,没看刚才进来时,直接只叫公子,连个姓都吝啬加上。
他也是按规矩来的,一日三卦还没完呢。
宋见霜也不理他,直接看向小橙子:“去告示上添一句,一人只取一卦。”
这是变相拒绝跟李崇淋纠缠了,一天三卦,但一人一天只能算一卦,您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李崇淋再好的气度也绷不住了,语气沉了几分:“见霜,做生意最好不要朝令夕改。”
干脆明说不想给他算得了,还为了他现添一条规矩。
如此重视,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我们小姐说改就改,这是我们小姐的铺子。”小橙子在门口写着告示,还不忘帮自家小姐回怼一句。
李崇淋无法,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就在丘凉以为这位痴男要离开的时候,谁料人家也当场改口:“既然我今日不能算了,那就让江兄来算。”
……黑脸少年江三郎被按在座位上,一脸茫然,他算什么?
李崇淋目光炯炯道:“江兄就算宋小姐的姻缘定在哪里?”
江三郎忙配合地掏出三百两银票,豪气万丈道:“对,小爷算你的姻缘定在哪里。”
丘凉直接看呆,这位李公子还真是能屈能伸,好操作。
宋见霜看着眼前的闹剧,叹了一口气:“两位公子才高识远,当思建功立业,执着于儿女情长实非明智之举。”
她的目标是达官显贵,要的是一个多,不是只对着一个人,这钱赚得不开心。
“少废话,开门做生意,我们也没坏你的规矩,算吧。”江三郎语气很冲,他又不心仪宋见霜,他喜欢娇娇弱弱的小娘子,才不爱这种冷冰冰的。
高傲得像比他聪明多少
() 似的,让人不痛快,真是白瞎了美貌。
女人就应该放低姿态,仰望男人,把男人当作天,柔顺听话才惹人喜欢。
像宋见霜这种宁折不弯的性子,娶进门也不会安心守着后宅,寻常男子根本降不住啊。
江三郎心底直叹气,可惜了他这位李兄,明明出身高贵,什么女人得不到,偏偏要做个痴情种,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不如他看得通透。
宋见霜见状,也不多说了:“请摇卦。”
看完卦象,她又是连书都不翻一下,便道:“我的姻缘不在京城,不在世家。”
此话拒绝得太明显,李崇淋尝试消化了一下,消化不了。
原来宋见霜一直不答应他,是因为他出身世家,但出身是他能决定的吗。
他直接忽略掉脱离世家这条选项,离开家族他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封官拜相,为了个女人连家都不要了,不值得。
但是好不甘心啊。
李崇淋这下好似吃了个软钉子一样,那叫一个难受。
“见霜,你知我的心意,两情相悦当不顾身份与世俗,我不可能随你堕入寒门,百善孝为先,我实在不忍让长辈失望……”
“橙子,关门送客。”
宋见霜越听越听不下去,还堕入寒门,往上数几代,谁不是寒门,堕什么堕,寒门是地狱吗。
你们世家难不成是天庭,把自己捧那么高,怎么不在天上待着,跑下来惹人嫌。
简直不知所谓。
小橙子领命,当即就拿起了门后的扫帚,雄赳赳道:“两位公子请吧,别让奴婢为难。”
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走就走,不过一个罪臣之女,小爷看看你能横到几时。”江三郎生怕自己被打到,拉着李崇淋就往外走,这个没眼色的丫鬟,万一没轻没重真伤到他怎么办。
主要是被人家拿扫帚赶出去,太丢面子,他丢不起。
小橙子瞪了他们一眼,说谁横呢,就是横也是这些个人没脸没皮,狗追耗子,犯jian。
啊呸,小姐才不是耗子,但他们真是狗。
丘凉看得咋舌,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可怜的孩子,眨眼就送进来六百两银票,下次多来啊。
“回神了。”宋见霜用手指戳了一下丘凉放在桌上的手背,这傻子瞎乐呵什么呢。
难不成是在看她的笑话?
不过明日还要再添一条规矩,只算有缘人,这样她想给谁算就给谁算。
她是真怕李崇淋疯起来天天带着人排在那儿,一日三卦全给占了,她的路还怎么走。
手指一触即离,眼前飞快地闪过一幅画面,丘凉回过神来,看向宋见霜目光不由复杂了起来。
这个女人没事碰她的手干吗,她并不想知道这一卦的结果。
“说说方才那一卦,你都看到了什么?”宋见霜心里还在想着少女那一卦,这个傻子到底看出了什么。
不仅自
己不说,还示意她不要据实以告。
丘凉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不清楚你的姻缘在哪里,你要想知道自己算。”
坑了个爹的,竟然又看到了宋见霜成亲的画面。
而且跟宋见霜拜堂的人,那个笑没眼的傻/帽竟然还是她自己。
好心塞!
丘凉恍恍惚惚,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她们已经用事实证明只要有心改变,有些事也是可以避开的。
那么,她和宋见霜之间该怎么避开呢?
又是否要避开呢?
这是一个问题,很严肃的问题……
宋见霜怔了一下:“我是说第一卦,那位算自家爹爹能不能长命百岁的姑娘。”
这个傻子真是闲的,没事竟然看她的面相,还算她的姻缘。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人的表情有些奇怪呢。
嗯,有些一言难尽。
宋见霜心道,难道她嫁不出去?
一听是第一卦,丘凉便谨慎起来,她看向一旁的小丫鬟:“橙子,你去门外守着。”
吩咐起人来一点也不见外。
小橙子看了眼宋见霜,见自家小姐没表示,就知道以后也要听丘凉的话了,都是主子,她听吩咐就是了。
见小橙子去门外站着了,丘凉才看向宋见霜:“你对皇家了解多少?”
皇家?
宋见霜微愣:“那位少女是皇家中人?”
“你先说说你了解的。”丘凉催促。
宋见霜想了想,缓缓道:“当今圣上是先皇独子,如今膝下有三子,俱已出宫封王建府,大皇子泰王乃皇后所出,占嫡占长,虽才智平庸,但深受世家拥护,因为皇后出自四大名门之首的李家;
二皇子睿王乃贵妃所出,才干过人,礼贤下士,其下谋士众多,百官口碑更好一些,贵妃是出自寒门,如今两位皇子在朝堂上不相上下。”
皇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两位皇子的竞争袖手旁观,似有谁胜便立谁为太子的意思。
“还有呢,不是膝下有三子吗,另外一位呢?”丘凉问。
“三公主封号文安,其母乃…乃敌国所献舞女,据说容貌倾国倾城,传言文安公主自幼体弱多病,鲜少在人前露面,一月前才出宫建府。”宋见霜语气顿了顿,心中恍然有了一个猜测。
难不成,那位少女的身份是……
丘凉见她神色微变,轻轻点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方才那位少女应该就是传言中的文安公主。”
体弱多病?
文安公主除了看起来瘦削一些,并没有显出丝毫病态,反而神采奕奕,精神很好的样子,传言不可尽信啊。
“那她的爹…”宋见霜哑然,眼里布满震惊,文安公主的爹是谁,还用问吗。
是当今圣上,若果真如此,这一卦何止是凶险。
要么英年横死,
要么疾病难愈,
说的是当今圣上!
那她爹爹宋监正还能在当今圣上活着的时候被放出来吗。
当今圣上推崇占卜一道,未来的新皇可未必看重,毕竟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没传出过这样的口风。
可是爹爹又叮嘱她静候便可,只需把人带回京城,无需为他奔走。
宋见霜眉头微蹙,语气不由紧张了几分:“那你都看出了什么?”
能不能知道当今圣上是何时驾崩的呢。
丘凉明白宋见霜的意思,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单从面貌上并不能推断出皇帝死时的具体年龄,看穿着倒是能窥见一二,大约是冬季。
现如今是百钺一千两百年整,正值深秋,冬季不远了。
那么是今年的冬季还是说要往后几年?
丘凉思来想去不能确定,忽地,她灵机一动。
“你来算一卦,我再看相,我们合作一把如何?”
她真是聪明,明明可以仔细算一卦,再认真看嘛。
到时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算卦倒是可以,关键是你看谁?”宋见霜差点翻白眼,这个人真是装傻子装久了,想法未免天真了些。
她们进不了宫,见不了皇帝,贸然去文安公主府也没有合适的说辞。
nbsp;去哪里看。
丘凉心口一塞,其实她不用看到人,只要宋见霜卜卦,她们再有肢体接触,她就都能看到了。
但这件事是秘密,她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