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念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她迷迷糊糊中摸过手机,听到那头传来唐银婉的声音:“甜甜。”
唐念睁开眼,握着手机坐了起来。
她叫的是她的小名。
她妈妈怀孕后开始疯狂喜欢吃甜,每天都馋的要命,要吃块小蛋糕还得是奶油特别多的。唐爸爸就给她取了“甜甜”这个小名,只是后来唐父过世,她妈妈再嫁,这个名字已经很少再被人提及了。
“甜甜起床了没有啊?”
唐银婉声音很温柔,让她有一瞬间以为回到了高中,她在枕边轻声唤她起床的时候。
其实以前唐银碗也是对她特别好的,只是后来,人的温情逐渐被金钱和利益剥夺了。
唐念垂下眼睑:“起了。”
“我看天气预报最近这几天有雨,你出门记得带伞啊,早饭也要按时吃,别总是吃些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嗯。”
“你已经好久没回家了,元旦有空回家一趟吧,姑姑给你做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唐银婉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平和地和她说过话了,唐念有些奇怪:“我看看情况吧,不忙的话就回去。”
“嗯嗯好,对了,你一会把你地址发我一下,天冷了我给你寄几件棉衣。”
唐念还没怎么睡醒,也没多思考,大脑迷糊着就答应下来。
听她应下,唐银婉语气轻快不少,又和她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才挂断了电话。
唐念把手机扔到一旁,盯着天花板躺了会,也睡不着了,爬起来踩着护梯下床,杨蓁蓁已经洗漱完了,正坐在桌前涂睫毛膏,看她一眼:“周六起这么早啊?”
唐念打了个哈欠:“嗯,去实验室。”
杨蓁蓁“啧啧”两声,得意忘形:“哦,那真同情你。”
“说的跟你不用去似的的。”
“不用哦,我们老刘这周出差了,我可以度过一个潇洒的周末。”
“……”
“现在潇洒了,下周开组会有你哭的时候。”
“下周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
唐念倒了杯温水:“还是你懂安慰自己。”
杨蓁蓁上完最后一层定妆散粉:“不过你也还行吧,据我观察陈老师对你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敌对啊,还挺关心你的。”
唐念喝了口水:“是你的错觉。”
“不会吧,我觉得他肯定对你余情未了,不然谁会那么大度把前任带回自己家。反正要我做不到,不仅把他扔大街上受冻,还要拍下糗照发网上,让他感受到社会和身体的双重死亡。”
“……”
“说实话你要不要把握一下机会啊,拿下他你以后就再也不用苦哈哈泡实验室了,随便从他身上捡点剩的都够你发论文了。”
唐念笑了:“你以为他是什么,行走的SCI散播机?”
“差不多吧。”
“别开玩笑了,他估计是怕我喝醉了在学校撒酒疯给他丢脸吧。”
可能是怕被她连累丢脸,也可能是为人师表的道德责任。
总归不可能是余情未了。
他很确定陈知礼早就对她没意思了,哪有人经历她如此恶劣的态度之后还对她念念不忘,他又不是受虐狂。
杨蓁蓁思索片刻,觉得她说的也确实有点道理,他身份摆在这里,确实无法做到对醉酒的学生坐视不理。
“算了算了,爱情这个小妖精真是让人参不透。”
倒也没有那么复杂,唐念想。
她还挺尊重爱情的。
没偷、没抢、没有。
杨蓁蓁收拾完,搭了个链条包,照着镜子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全身穿搭:“我今天要去和大学同学聚餐,中午就不和你吃饭啦。”
唐念玩着手机说了声好。
杨蓁蓁出门没一会,唐银婉的微信又发过来了,还是问她要联系方式,【甜甜,给姑姑发一下你学校的地址,给你寄点冬天的衣服过去。】
看到消息的唐念蹙了蹙眉,自从她复读从家里搬出去,胡家早就没有她的房间了,哪里还会有她的衣服。
她不知道唐银婉要做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学校地址,填了个杭州的代收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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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实验室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猴哥忙着训练模型,大师姐在和几位科研助理评估训练好的模型性能,而祝卿宁搞数据湖的无限扩展,以适应大规模数据存储需求。
尽管唐念很不愿意接,但手写识别的问题还是落在了她头上。
唐念摸了三天鱼,卡着要开组会汇报工作进展的deadline才构建了循环神经网络模型,把图像数据转换为特征序列,通过正则化技术增加模型的层数,用来缓解识别率过低的问题,但最后测试出的效果仍然不佳。
唐念正考虑着要不要再重新调整参数试一下,她思考的时候习惯捏点东西,右手下意识去抓书包上的可达鸭,结果抓了个空。
她愣了下,转眼去看,双肩包拉链上挂钥匙扣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圆环,上面的挂件不见了踪影。
她在一瞬间慌了神,连忙检查工位的桌面和地上,没找到。
可达鸭呢?
不会是丢了吧。
来不及细想,唐念立马关电脑跑回宿舍,翻箱倒柜,连带实验室到宿舍的路线都被她来回找了三趟,结果一无所获。
杨蓁蓁问她:“你在找什么?”
唐念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似的,一个劲地重复着翻找:“psyduck,我的psyduck呢?”
杨蓁蓁:“psyduck是个啥?”
“可达鸭,我那个可达鸭的挂件不见了。”
杨蓁蓁见她翻完又要往楼下跑,匆匆叫住她:“不是什么贵重钥匙扣就别找了吧,我看着一会儿L要下雨了。”
唐念顿住,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材料不超过二十块钱,只不过,是陈知礼亲手扎的。
那天两人看完电影,电影中男主角送给女主角的生日礼物是个羊毛毡娃娃,她跟他说自己好羡慕,陈知礼就买了材料给她扎,知道她从小喜欢宝可梦,所以扎的是她喜欢的可达鸭。
分手后,她把他送的所有东西一股脑打包寄回给了他,除了这只不起眼的可达鸭,她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留着也没事。
她给他取名psyduck,这么多年,psyduck随她高考、毕业、工作、辞职再到读研,无论刮风下雨一直挂在她的背包上,不声不响地陪着她。
唐念不是多么恋旧的人,只是这只可达鸭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她仍执拗地想再找找,万一能找回来呢。
她最后又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昨天喝醉后落在陈知礼的车里了。
唐念没犹豫,下楼跑去了停车场,学校的停车场不允许私自停车,老师们都有固定停车位,她依着回忆走到陈知礼日常停车的A6区。
停车位上没有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取而代之的是辆七座奔驰,车型舒展流畅,内饰也宽敞豪华,但这不是她找的那辆啊。
她绕着车转了好几圈,是换车了?还是这是别人的车?
陈知礼结束完工作,刚下电梯就看到他的车前蹲着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人全身捂得严实,趴在挡风玻璃前往车里面探,熟悉的人不用多辨别一眼就能认出。
陈知礼停在不远处,顺手按下解锁键。
“!”
唐念被闪烁的车灯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半步。
她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大帽衫和黑口罩,全身露在外面的只剩一双眼睛,让他想起一个表情包——狗狗祟祟。
陈知礼上下打量她,停留片刻,薄唇轻启:“你这是想……偷车?”
唐念都没空自证清白,摘掉口罩,指着一旁的奔驰:“这是你的车?”
“不然呢?”
“可你以前不是开着辆奥迪Q7?”
“哦,卖了。”
“卖了??怎么能卖了啊,它为你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卸磨杀驴把它卖了!”
唐念急得差点蹦起来,又被陈知礼一个看智障似的眼神摁了回去:“说人话。”
“哦,你卖之前有没有在车里捡到一个挂件?”
陈知礼平静与她对视:“什么样的?”
“一个钥匙扣,羊毛毡的黄色鸭子,挺旧的了,有一只腿还断掉了,大概一个巴掌这么大。”
陈知礼回忆起他家沙发上发现的那只被洗到褪色的可达鸭,眉梢动了动:“没有。”
“……”唐念顿了顿:“你再好好想想?或者你告诉我把车卖给谁了,我的钥匙扣应该是落在你那辆车里面了,这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找回来。”
陈知礼:“多重要?”
唐念哽了下,多重要?
这要怎么形容。
“就……是,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传家宝。”
够重要了吧!
像听到了什么荒唐话,陈知礼笑了声:“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大的孙女。”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她伦理玩笑。
这可不怪她没礼貌了。
“我爷爷已经去世十年了!”
“……”
“这算的上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遗物!”
“你爷爷留给你的遗物是……只鸭?”
唐念纠正他:“是可达鸭。”
叫单字多冒昧。
“不管什么鸭,都无法改变你爷爷的品味……”陈知礼一顿,换个了委婉的措辞:“还有上升空间。”
 -->>; “别贫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家里穷,这只可达鸭是我全家最贵重的东西了。”唐念哭唧唧:“我真是太不孝了,竟然把爷爷的遗物都弄丢了,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他啊呜呜呜。”
唐念说的哽咽,佯装抹泪,用眼角余光去暼他,对面男人一点不动容,冷眼看美女落泪。
铁石心肠的狗东西。
唐念收回眼泪,板着脸说:“我的东西是在你车上丢的,你有义务配合我找回丢失物品,否则我将有权向法律机构报案,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
还挺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