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日出东方!(1 / 2)

神国之上 见异思剑 4559 字 2021-02-10

(不小心写了九千多字,先更再改错别字和病句,给各位致歉。)

……

断界城。

宁长久胸口插着一柄剑,尘封的权柄裹住了他。

白藏知道,光靠肉体的消亡,是杀不死宁长久的,她必须将历史上每一个节点的他都杀死。

宁长久的意识里,四千年的光阴溯回了,他听到了一记哭声。他知道,自己出生了。

宁长久睁开眼望着这个世界,眼眸里不是灵智初开的混沌,而是生而知之的清醒。

这是将近四千年前的往事了。

一个眨眼之间,宁长久已经变成了少年。

他静静地坐在土墙垒出的院子外,看着田中插得整齐的秧苗,沉默不语。

一个老农扛着锄子,挑着一筐草药从远处走回来。

“那些书我都已经看完了。”少年说。

老农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自少年出生起,整个村庄的人都来教他读书识字,亦或是一些较浅的吐纳心法。

七岁那年,他读完了地洞中所有的书,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在看着太阳发呆。

他三岁的时候就对村子里的人说,太阳里住着神女。

这般荒诞的言论,竟没有一个人反驳他。

少年问:“这些书就是世界的全部吗?”

老农回答:“这不是世界,只是人们对于世界的解释。”

少年思考着这句话,又问:“最近村子里来了一个外乡人,我见过他,他说外面很乱,到处都是死人。”

老农点了点头:“一直很乱。”

少年看着转动的水车,看着潺潺的溪流,问:“为何我们这里这么平静。”

老农似在思考,要不要回答他真相。

少年看着老农,道:“那天夜里你们的说话我听到了,他们说你是这里最具有智慧的人,是太上仙君。”

老农眉毛皱起,面色严肃,缓缓道:“你该学武了。”

少年不解:“学武?”

老农点头道:“嗯,等你吐纳练好,村东那大髯汉子会来教你些招式。”

“村东……”少年掠一沉吟:“盘古叔叔?”

他学习一切都学习得很快,盘古是他的第一位老师,教他的大都是一些大刀阔斧的姿势,之后女娲,颛臾,各方天帝皆做了他的老师,他们聚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外面滔天的灾难似也与此无关。

但少年还是注意到,有几位叔叔,离开了村子,就再也没有回来。

十四岁那年,他将所有人的神术、仙法、武功攻击三千种,尽数融汇。

“武功我也学会完了。”

十四岁生日那天,少年合上书,认真说道。

正襟危坐的老先生深深地看着他,道:“那我们真的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那天,所有教过他的老师都来了,盘古、伏羲、祝融、女娲、洛神……他们都是村子里著名的人物。

少年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他们纷纷侧身避礼。

少年疑惑。

一向骄傲而严厉的女娲温和地告诉他,一千年前,你说从此之后我们就是你,现在,我们还是你。

少年缄默良久,轻轻点头。

他其实想起了许多事了。

十四岁识遍所有字,修遍三千大道,这是人类不可能完成之事。但即使如此,他依旧不是这个村子里最天才的人。

他知道,村东有一个小姑娘,与他同一天出生,自己十四岁才学完的东西,那位小姑娘比他早两年就学完了。

很久之后,少年觉醒了记忆,才真正洞悉了缘由——他将许多权柄留给了羲和,此刻的自己,算不得完整。

她和小姑娘定了娃娃亲。

他们并未遵循纳彩问名的礼节,少年很小的时候她的名字:姮娥。

姮娥是个冷冷清清的姑娘。

她喜欢看月亮。

她看月亮的时候会想家。

少年第一次见到她,就是这样的场景。

小姑娘纤细的身子埋在细竹编的椅子里,她裹着一条薄薄的棉布,在矮矮的土墙边看着月亮。

少年到来的时候,她看向了他。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少女的脸很是苍白,纤细的黑发垂在脸颊之侧,大大的眼眸闪着光,她微微松开了抱着膝盖的手,月光照她满怀冰雪。

“怎么这么晚才来,我等你两年了。”姮娥的话语如她的人一样,清清冷冷,像是穿过村庄的小溪。

少年歉意地低下头,道:“以后不会再让你久等了。”

姮娥清清灵灵地笑了笑,她的牙齿还很稚嫩,语调却是难言的稳重,“三千大道参悟如何?”

少年答道:“都记住了。”

姮娥从竹椅间立起了身子,她穿着素色的衣裙,编着长长的鞭子,身子尤显娇小。

“既然记住了,那就可以走了。”姮娥看着他,平静说道。

少年微笑着问:“不是还要成亲么?”

姮娥静静地看着他。

宁长久微笑着低头,行礼道:“弟子宁长久拜见师尊。”

他说完了这句话,周围的一切画面都淡去了,他们置身在一片如水的银辉里,只剩他们两人。

姮娥也不再是那个衣裙素朴的小姑娘,而是青丝白裳的少女。

更准确地说,是叶婵宫。

“先前看到的,是我们过去的故事吗?”宁长久问。

“也许是吧。”叶婵宫说:“但我只是想借白藏的‘尘封’,让你温习一遍三千卷大道,仅此而已。”

宁长久道:“师尊不必给我解释的。”

叶婵宫淡淡道:“休要放肆。”

宁长久并没有因为前世夫妻的缘故而不敬重她,他收敛了笑意,跟在师尊身边。

宁长久问:“现在是在师尊的梦境里吗?”

“嗯。”叶婵宫说:“白藏去了无头神国,这道尘封就压不住我了。”

宁长久好奇道:“师尊先前是故意示敌以弱?”

叶婵宫的话语带着倦意,“如今的我,本就很弱。”

若她尚在巅峰,白藏怎敢出现在她面前?

宁长久问:“大道三千卷我已读完,何时梦醒?”

叶婵宫道:“时机还未到来。”

宁长久没有追问。

叶婵宫停下脚步,回身看他,声音轻柔:“听说你很擅长锻剑?”

“……”宁长久注视着叶婵宫的眼睛,迟疑片刻后,他才确认自己想歪了。宁长久坚定点头:“还算擅长。”

叶婵宫嗯了一声,继续道:“那接下来的时间,你来锻一把剑,或者说……箭。”

“箭?”宁长久看着体型较小,发号施令的少女,一时间还是难以适应。

叶婵宫轻柔点头,她将手探入袖中,取出了月枝,递给了宁长久,道:“嗯,箭。这是你的神话故事,你要守护它。”

宁长久似懂非懂地接过了月枝。

叶婵宫似真的累了,她的身影化作了轻烟,消散在了梦境里。

梦境中,宁长久盘膝而坐,唤出金乌,一边凭着感觉锤锻这截月枝,一边安静地等待师尊口中说的那个“时机”。

……

……

无头神国的中央,白藏已经来到了最后的神殿前。

一路畅通无阻。

司命飘浮在她的身后,紧咬着牙,神袍下,鲜血持续不断地涌出着,她的冰眸渐渐褪去颜色,变得黑白分明,黑得凝重,白得无力。

“伸手。”白藏继续发号施令。

司命竭力抵抗着,却无法阻止手臂的举起。

白藏抓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按在了神殿的大门上,鲜血从门上淌落了下去,司命纤细的手指受到法则反噬,又添了许多裂痕。

片刻后,她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更加苍白。

白藏的身前,大门缓缓打开。

白银瞳孔警觉地看着前方,古妖真身舒展开来,走入了这座神国的最中央。

司命被迫跟上,她虚弱地喘息着,目光已有些涣散。

在古灵宗的时候,陆嫁嫁不痛不痒地惩罚她一下,她就会连连求饶了,但此刻,她浑身是伤,亦始终咬着牙,一句话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在真正的敌人面前,她始终秉持着自己的尊严与骄傲。

白藏带着司命进入了门中。

白藏听着司命难抑的痛哼声,道:

“这些伤痕是你付出的代价,因为我让你在死去之前看到了真相。”

司命盯着她,红唇颤抖,瞳孔中是刻骨的恨意。

白藏对于她的目光不以为然,继续带着她向着大殿深处走去。

她们见到了无头神的尸骨。

这具尸骨屹立在神殿的中央,只以许多月光白纱做了遮掩,进殿之后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白藏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秘密就藏在白纱之后,她只要揭开白纱,就能作为第一个知晓秘密的人,这让她也生出了一丝紧张与期待。

白藏伸出了手,低沉的虎啸在殿中响起,狂风如爪,贯空落下,月光的白纱在充沛的巨力下剧烈地晃动着,被撕开了无数的口子。

白藏低喝一声,眼眸中溢出的温度足以熔化任何金属。

转眼之间,月纱被撕扯了干净,无头神巍然的神骨拦在了面前。

司命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上去。

她见到了这座钢铁般的骨头。

神骨何其巨大,她的身躯或许只有神明手指般大小

她无法描述这座骨头像什么,它在视野中白森森地扩张开来,像是遮天蔽日的树林,也像是一把撑开的,有

十万节骨节的伞。

死去的是自己十一位同类之一,白藏用了短暂的时间缅怀了一下。

接下来,她需要真正确认对方的身份,以及搜刮残躯中的力量了。

白藏的身影很快落到了无头神的断骨处,她伸出手,按在了骨头上,闭上了眼。

她咦了一声。

这具神骨明显地抗拒并排斥着她。

白藏望向了司命,伸手一抓,司命顷刻来到了她的身边,白藏抓住了司命的手,按在了无头神的断骨处。

与白藏一样,这座神骨也抗拒着司命。

“怎么回事,它连头都没有了,早该是无主之物,为何还能反抗?”

白藏心中不解,这抹不解催生出了暴怒。

暴怒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白藏盯着司命的眼睛,确认她不可能效忠自己之后,举起了手,银屑刹那聚集。

“无人可以被判神国,我帮你尽忠,这样你也算是守节。”

白银的刀刃锐不可当,它笔直落下,朝着司命的脖颈斩去。

司命瞳孔骤缩,但她没有眨眼,而是紧紧盯着白藏。她在心中轻念了宁长久的名字,静待刀刃劈下。

接着,司命感觉自己坠落了下去。

她以为是自己的人头落地了。

但她目光搜寻了一下,没有看到断颈与残躯。她的头颅还在身躯上,她只是简单地从无头神的神骨上跌落了下去。

而她先前所立的位置,白藏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这个刹那是寂静的,下一刻,轰鸣声带着锐意响了起来,月光似的长河从眼前贯穿了过去。

很多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神殿大门闭合之声,神骨断裂之声,身躯与大殿的撞击声,月光长河奔流的声响……

司命即将坠落在地之际,一缕月光托住了她的秀背。

这种感觉很轻柔,像是女子的手,将她身上所有的创伤都抚平了。

巨响声渐渐平歇。

司命侧过头,望向了滚滚烟尘的方向。

浓烟是在大门口腾起的。

一道白影瞬间撕破浓烟,冲了出来。

正是白藏。

先前,她正打算杀死司命的时候,一道月河飞剑般刺来,抵着她撞到了神殿上。

“是谁藏在那里?”

白藏厉喝一声,身躯骤然腾起,虎鞭甩动如电,眨眼之间,她再次来到了神骨之上。

白藏这才发现,神殿的尽头,同样飘浮着月光的帷幔,帷幔之后,立着一个婆娑的女子身影。她就是斩出这道月河的人。

女子座回了神座上,目光透过帷幔,看着白藏,道:“我从未隐藏,是你有眼无珠,进殿之后未曾注意我。”

白藏并未受什么伤,神主的真身不惧一切。

她盯着那道曼妙的影,冷漠的声音充斥着怒火,“你究竟是谁?所图什么?”

司命却一下子认出了那个声音。

师尊……

她知道是师尊杀死了无头神,却没想到,她竟一直在无头神的神殿里。

她是……在等白藏到来么?!

帷幔之后,女子的声音静坐着,她的话语纯净,不掺任何情绪:

“认不出我么?”

她似在轻笑,继续道:

“你可以叫我姮娥仙君。”

“可以叫我叶婵宫。”

“可以叫我不可观观主。”

“也可以叫我常曦……”

常曦!

白藏心头一震,她今日才知道,常曦与姮娥,竟是同一人!

但这些都不如叶婵宫的下一句话来得令人惊骇。

叶婵宫抚摸着右手边的山海沧流秘经,缓缓开口:

“但是此地此刻,你或许更应该称呼我为,鹓扶天君。”

……

殿中似有平地起,司命心头一震,认为笼罩在道心上的迷雾被揭开了。

白藏先前其实也认出了这具尸骨,但她的侧重点在于尸骸残余的力量上,并未多思。

时隔七百年,叶婵宫终于喝破了这具无头神的身份。

鹓扶。

她杀死了鹓扶,夺走了它的神卷,坐上了它的神座。

早该想到的……白藏恍然。

三千五百年前的最后一战里,姮娥与羿就是一起被鹓扶杀死的,虽然不知为何,传言出现了偏差,姮娥逃出了生天……既然她逃走了,那若有朝一日归来,当然要找鹓扶复仇。

于是鹓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