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第三师驻地。

校阅场上士兵训练的吼声震天，吴佩孚挎着军刀大步走在军营里，身后跟着一排参谋将官。巡视一圈后满意点点头，对身后的军官道：“每日之操练，不因天时而松懈，不因战时而懈怠。兵强军自壮。”

众人齐声称喏。回到办公室，当值参谋官上前汇报城中军内大小事务。吴佩孚端坐在上首，就着浓粥咸菜吃大饼。

他是山东蓬莱人，现年四十五。光头长脸高额头，唇上留着这个时期流行的八字浅胡。参谋官念完他手里的大饼也正好吃完。接过侍卫的毛巾擦擦手，嘴里快速说着上述事务处理意见及命令。

临了问道：“西安的人马出发没有？”

“预计今日午时出城，夜间可到达华阴。”

“传令杨清臣营：陈叔潘的一旅人到达后，于明日驱使陈部开始攻城。”

参谋退下，吴佩孚拿起桌上的一本快被翻烂了的左转津津有味的品读。对即将发生的战争毫不担心。他秀才出身，十分中意春秋左转，不论其他单就里面记载的众多战役战例，他认为不亚于任何一本兵书。所以他要求他的部下人手一本，闲时多翻阅。

及至午后，第三师留下一营驻守韩城，大部开拔至合阳县，于次日绕过华州奔袭终南山脚的翠华山。这里属于商洛的镇安县，也是离西安最近的县城。两条大路从翠华山蜿蜒而出。

华阴和镇安两处的战斗几乎是同时打响。

镇安守备军只有一个营，营长是原金钟山的上匪头目白广庆。就是黑娃上山营救老丈人时蒙眼带他上山的那位沉默寡言的小头目。后跟着郑芒儿和黑娃转战各处，积功升至连长。骑兵营组建他因为腿脚不利索被分配到镇安带一营新兵驻守翠华山峪口，官职也顺水升到了营长。

此刻，面对山下炮火猛烈轰击，白广庆让通讯兵发完电报后，就抄起短枪走出守备所。钻进战壕里，叼上根烟，边走边大声喊道：“几门破山炮也敢来商洛放肆，都给老子躲好了，炮停了狠狠干他娘的……”

守备营都是刚从二龙山训练基地出来的新兵，尚末经过战火的洗礼。此刻在炮火的轰隆声中，不少人捂着耳朵缩在壕沟的防炮洞里瑟瑟发抖。白广庆行走在战壕里，无视头顶和身旁的爆炸声。见到一个新兵尿裤子了，怒吼着把他从洞里拉出来，按在壕沟上，贴着新兵耳朵吼道：

“战场上，越是胆小，越是怕死的死的最快。老子在这陪着你，你看炮弹能炸到你狗日的不？”

新兵脸都被揉进上里了，想发声都发不了。就在他窒息到感觉自己要死了时，营长松开了头顶的手，把地下的步枪拾起来扔给他。

“出洞。出洞，防守！”

头顶的炮声停了，营长丢下他招呼其他人去了。王二苟爬起来杵着步枪大口呼吸着充满火药味的空气。还没等肺里缓下来，班长的脚踹他身上，吼道：“拿上你的枪起来，敌人上来了，干活了……”

趴在一人高的战壕里，王二苟就瞧见坡下密密麻麻都是穿黄色军装的士兵，端着枪往上冲。而他身边的班长紧闭嘴唇，神情专注端着枪在瞄准。耳边只有连部军士长来回跑动发出的命令。

“营长令：五十米射击。谁先开枪，老子毙了谁。”

二百米，守备营的五门山炮开火，一百米，掷弹筒开火。山下进攻被突然而至的炮火停滞了脚步，分散寻找石头树木作为掩体躲避。

白广庆舍不得消耗太多，炮击只持续了五分钟就喊停。

半坡上第三师的士兵立刻起身，猫着腰成散兵队形闷头朝上冲。在这个角度开枪是没用的，仰角根本打不到人。只有冲到壕沟三十米左右，才能用手榴弹开道顺势冲进壕沟短兵相接。

白广庆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五十米左右时，顶上的壕沟上伸出枪管，机枪步枪手榴弹同时招呼下来。这里是一片开阔地，早在驻守时，守备营就按照防御手册铲除了射界前所有遮蔽物。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