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犇听了小半天,算是听明白了,可即使听明白了,也有些无奈。
农村就这样。
是自己的,一分一毫都不会让,放在古时候,哪怕是为了二两猪肉的归属都能打半天。
土地更是农民的命根子。
不说耕地了。
当初搞承包,重新规划村里面的耕地界限,就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有就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你有时候是根本不知道谁对谁错,谁侵占了谁的地。
村委会倒是想要含糊磨过去,但是往往这种事情却是最较真的。
宅基地就更不要说了。
对于平安寨的村民而言,那是代代传下来的财宝。
平安山很大,山上能供建房子的地也不少,哪一家那一户没有一千几百平方的宅基地都说不过去了。
村里面有一个叫赵寒的少年。
爷爷奶奶死了,父母在外面打工也连续去了,前些年,叔叔也肺病去了,一家人的宅基地全是他继承了,爷爷奶奶的房子,父母建的房子,叔叔的房子,一旧两新,加起来,一千二百多平,妥妥的大地主啊。
除了归属到家家户户的宅基地之外,村里面还有一些,之前没怎么规划好,也没有太多人在意的宅基地,就是有些老旧石头屋子,破破旧旧,又没有能够建新房子,就霸占了一块宅基地在哪里,但是时间长了,这归属就分不清楚了。
有些人觉得挨在自己旁边的,就是自己的。
有些人觉得,祖上攀亲带故的,那就应该是自己来继承的。
这样的问题,多不胜数。
村委会想要处理,也处理不过来。
村民都精明了,他们都知道平安寨要发展起来了,发展起来的时候,什么最值钱,当然是土地,除了规定的耕地之外,宅基地更值钱。
比如说赵寒,他除了自己住了一套爸爸妈妈时期建的小房子,其他的包括老宅,叔叔的宅院,都租给了村委会,每年都有好几万块的租金收入。
在农村而言,就等于是不干活,打瘸腿了,都不需要愁了。
一看宅基地这么值钱。
这村里面的人,不得你争,我夺的,这时候人性就出来了,什么亲戚朋友,邻居好友的,说翻脸就翻脸了。
这也弄得村委会一阵头疼。
白长发都压不住老白家的人,赵大炮都被赵家的人给怼的说不出话来,村委会做工作,那是越做越难啊。
“这事情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
赵犇叹气。
“比我们想的更严重一些,咱们平安寨传承的年头久,分户了就让村里面批一块地建房子,老房子留在那里,有些传承就忽然断了,这就要争了,有一些哪怕是老一辈去了,小辈自己家里面就闹开锅了,都是宅基地给闹的,现在他们都知道宅基地值钱,知道咱们村要发展起来了,日后还说不定要搞旅游什么的,能做民宿来用,或者是租给外来干活的人,也能赚钱,这种躺着都能赚钱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心动,能争就争,争不到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李嘉年苦笑的回答。
“村支部那边什么说法?”赵犇想了想,他认为韩东平在这方面应该做了一些工作了,他看到问题不处理问题才有鬼了。
“村支部已经尽力了,韩书记不仅仅了解情况,做好调研工作,还亲自去调解,深入各家各户去说服他们,可见效不高,即使黄支书他们出面,这些人也不买面子啊,说到底这是谁家的房子,因为种种的历史问题,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了,这时候让他们不争,他们也不愿意啊!”
“岩伯出面都没用?”赵犇笑了:“看来都是让钱迷住了眼睛了!”
“谁说不是!”
众人无奈的摊摊手。
不是说所有人都有高的觉悟的,村里面其实大部分人都专注种菜赚钱,但是全村将近八百户人,也就是二百户成为菜农的,四分之一左右,其余的不是打工,就是帮别人种菜,对于他们来说,看着别人赚的盆满钵满的,心里面自然不好受,就想要从其他地方找回来,这时候什么大局观都是假的,赚钱才是第一。
“我记得县里面之前不是给了一份文件,要搞三清三拆的活动吗?”赵犇突然问。
“是有这么一回事!”
白长发连忙说道:“但是镇上调研了一番,感觉得推一推,各村的老旧房子太多,危房也太多,三清三拆一刀切的话,肯定出问题,得做好调研工作,那些是能保留下来的老房子,是有价值能返修的老房子,那些是必须要拆掉的危房,所以之前去镇上开会的时候,领导说了,暂时搁浅一下这工作!”
“领导考虑的是大局,是对的,毕竟咱们龙山的老旧房子太多了,很多都是有保存价值的,的确要弄清楚一些,但是我们平安寨可以先弄起来!”赵犇冷笑:“既然他们想要闹,我就给他们机会,先来一次全村的宅基地调研,落实到位,然后进行调研,那些老房子是没有保存价值而且是危房级别,还有损平安寨村风村貌的,立刻拆,拆掉之后宅基地收回,归村集体,如果有异议的,可以让村支部那边出一份通告,告诉一下他们现在国家对我们农民宅基地的标准,一宅一户,谁想要彻底落实一宅一户的,就尽管闹起来,到时候我给他们来一个一刀切!”
“这样会不会闹出问题来?”
赵大炮倒吸一口冷气。
真一刀切。
不知道多少人有问题啊。
“闹出问题也是他们在闹,谁都想要多赚点钱,但是不能用这种方式,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村委会是病猫,这种风格要不得!”
赵犇揉揉太阳穴:“咱们一天到晚多少事情,能有多少精力继续耗在这里!”
“好!”
李嘉年咬咬牙,道:“我明天就去办,不管三七二十一,调研清楚之后,该拆掉的拆掉,不留情面!”
“嗯!”
赵犇点点头,道:“这事情就交给你来做,大炮叔,长发叔,你们也不要管了,也不严沾,更不要给谁讲情面了,全权让嘉年来做!”
“好!”赵大炮和白长发也不想管着破事情,而且他们在村里面事情长,情面太广,让他们下手,还真未必能下手,反而不少人会和他们说情,让李嘉年来做,或许还好做一些。
“谭兵!”
“主任!”
“这事情你配合嘉年来做!”赵犇笑着说道:“村里面你熟,谁家的地,伱心里也有数的,嘉年毕竟年轻,在外面读书工作了这么多年,对村里的一些人一些历史,都知道的不清楚,你得盯着点,被让他吃亏了!”
谭兵这人,之前赵犇虽说一视同仁,但是心里面多少是有些疙瘩了,感觉就是老油条了,太滑溜。
但是之前村里面环山路的修建和村道硬底化的事情,让赵犇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人才。
更加老练一些。
做起事情来不拖泥带水,而且讲究方法方式。
村路哪有这么好修的,从谁家门前过,一些边边角角扩大的时候会侵占了谁家的院子,这些问题闹起来,也是矛盾丛生的。
但是他能处理的妥妥帖帖,这就是他的能力。
对于他,赵犇也了解了一些,这以前其实也是一个一腔热血的青年,他曾立志想要改变平安寨的贫穷,可一年年下来,他就被这种无可奈何的无能感觉给击溃了,从一個有为青年沦为得过扯过的老油条,他的心理历程还是非常丰富的。
平安寨的崛起让他重新看到了机会。
赵犇,李嘉年,赵德生,图班这些年轻村干部的热情和奉献也点燃了他一颗有些冰冷的心,让他再一起变得有激情,又斗志起来了。
一个有激情有斗志的谭兵,还真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他对平安寨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不说,对家家户户的人性格品性也都了如指掌,很多时候白长发和赵大炮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却能一清二楚。
这只能说明,以前处理问题,有些人就是表面功夫,有些人哪怕看起来冷漠,无动于衷,但是心里面却记得,也念着。
这新一届村委会干部之中,出了李嘉年比较出彩之外,就数谭兵给赵犇的惊喜最大,属于的藏着的黑马。
“没问题!”
谭兵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些问题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咱们村委会只要足够强势,村民就有所顾虑了,很多事情也是可以谈的。”
“能谈最好了!”赵犇耸耸肩,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想搞得大家都不舒服,哪怕村委会吃点亏,多让他们站点便宜也没问题,可不能太过分了,要是他们把老祖宗时代的住着的地方都搬出来说话,那咱们平安寨还真没有这么宅基地落实给他们的!”www.7Эzw8.com
“放心,他们真要是过分,我会让他们知道马王爷长了几个眼睛的!”
“具体怎么做,你可有想法?”
“有一些,我会帮着嘉年,进行一次大摸底,用航拍,把咱们村的航拍图弄出来,然后把所有宅院都标出来,落实规划到每一户的宅院子有多少,然后着手一些老旧残破没有人居住的危房进行拆掉,推进三清三拆的工作,也顺便美化一下咱们村子的村容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