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著名科学家与四只猫的合照和其他官方拍摄的图片被一起放进学校的官网发布的讲座报告里，这张最具风趣的照片贴在介绍科学家具体信息的那一部分，让文章削弱了一分枯燥与严肃。

“仔，能和大佬合照的你们四只猫在某种层面上已经达到了学术巅峰。”，顾岑溪看着照片反复感慨，在吃鸡腿的猫闻言翻了个白眼，“那可是诺贝尔奖的得主欸！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老头。”

常铭没搭理缠绕在耳边的胡言乱语，他现在只关心鸡腿有没有啃干净，另外，他认为这所谓的中辣压根达不上它该有的水准。

顾岑溪喃喃自语，拿出玄学说法：“……说不定现在你身上已经沾上了学术光环…如果我拜你的话，是不是相当于拜了克伯登大佬？”

褚宇和他一个德性，“说不准会灵验，毕竟咱们仔的运气真的很好。”，他转头从桌上取来三把中性笔充当三炷香，面对缅因猫，双手高举过头顶作揖，表情虔诚，“帅帅神，保佑我期末一定不挂科。”

胡子挂油的常铭露出看傻哔的眼神，爪子抽动，想把骨头砸他脸上。

傻哔不仅一个，顾岑溪照搬照套，结结实实对着常铭拜三拜。

“帅帅神，保佑我期末科科满绩点。”，这傻哔明显更贪心，思考两秒又结结巴巴冒出一句，“……保佑我与喜欢的人…顺利在一起。”

褚宇满脸唾弃，指责他夹带私货：“帅帅神是保佑学业的！管姻缘的在月老庙，你别乱串场！”

被莫名其妙乱安名头的缅因猫面无表情，起跳，依次踩过顾岑溪和褚宇的头顶去卫生间簌口洗爪子。然后他穿好马甲出门溜达，留下大惊失色的两人冲进卫生间抢着洗头。

常铭在天鹅湖附近转了转便打算出校到老居民区那待会儿。快要到东门时，他看到陆晓瑜从岔道拐了过来，身旁跟着蓝裙飘飘的季晓。

两个女孩气氛和谐。季晓亲昵挽住陆晓瑜的手臂，正笑着与她说话。陆晓瑜话不多，虽多是表示态度的语气词，但都有回应，就是眼神流露出几分不自在。

“…那个你可不可以不挨这么近。”，陆晓瑜试着抽出手臂，她还生怕力气使大了给人拽伤，“我不习惯这样走路…”

要是以前，季晓会立马觉得陆晓瑜在嫌弃她，哪怕她心里明白对方其实没有那个的意思。现在她不讨厌陆晓瑜了，还想亲近她，接受了对方原先就存在的优点，并有无限放大的趋势。

“好吧，那我们牵手怎么样？”，季晓从善如流地松开陆晓瑜的手臂，语气温柔，“我想和你做朋友，你也答应我了对不对？”

“对。”，陆晓瑜点头，她不会忘记自己的诺言，她认真道，“但是我昨天才答应你，而且你之前一直都不喜欢我，我不懂你为什么突然喜欢我。”

“是呀，以前我确实不喜欢你。”，季晓把发丝别到耳后，轻轻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在嫉妒你。”

陆晓瑜很困惑，“你样貌比我好看，身材比我纤细，受很多人欢迎。”，她列举出季晓一个又一个的优点后开始陈列自己的优点，“我比你身体健康，体育成绩比你好，你也打不过我。”

“你是嫉妒这些吗？”

季晓愣住半晌，笑眼弯弯：“你是笨蛋吗？我哪里会嫉妒这些。”

“我的妈妈从小教我，如何靠样貌和身材来为自己谋利，如何俘获男人的心。她年轻时比我漂亮多了，很多男人会追求她，他们给她钱，给她钻石首饰和包包，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构建家庭。当然，妈妈她也没这个打算。”，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刺，季晓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对谁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的出生是妈妈的失误，妈妈本来要扔掉我，结果她改变主意了，决定去找生父要钱。”

她越讲越平静，宛如讲述一个与她漠不相关的故事。

“钱也要到了，好像有几百来万。后来她带着我去往新的城市，把我寄养在一家福利院里，除了定时打钱就对我不管不顾了。大概直到我七岁她才接我回家，她发现我模样漂亮，就开始打扮我，教我怎么变得更漂亮，怎么讨人欢心。她仍有情人来往，他们也不介意她带着孩子，他们还会夸我以后会长的比妈妈漂亮。其中有一个人认为我很适合走童装模特，愿意帮忙把我打造成童星，妈妈一点意见都没有。”

“起初童装很正常，我也觉得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走秀感觉很好。后来我不走秀了，改成拍杂志，但穿的衣服越变越奇怪，给我拍照的大人也很奇怪。我不愿意穿，妈妈就会打骂我，她从来不会伤害我的脸。”，季晓笑了一下，抬手触摸脸颊，“这张脸她最宝贵，她对我最温柔的时候就是给我抹各种护肤品的时候。”

陆晓瑜本能地觉得面前人情绪不对，便拉起她的手，试探道：“不开心就不要讲了，你想不想吃圣代，我们去买圣代怎么样？”

“等会儿买啦，小鱼。”，季晓握紧她的手，轻轻摇晃，“我们边走边说好不好？这些事情我一直憋在心里，十几年了，都快憋出病呢。”

陆晓瑜直觉自己不应该继续听下去，这种触及到别人心灵最深处的事情重如千斤，它们会化作牢固的束缚捆绑她的身心。但当一个人向她毫无保留地暴露出致命的内核，她的品性却决定她无法对其视而不见，对其雪上加霜。

陆晓瑜的神色完全落进季晓的眼里，她突然觉得这些折磨她数夜不得眠的经历不再那么面目可憎了。

它们并非一无是处，它们会为她获得最真挚的怜惜。

“那我继续说啦，十二岁的时候，我差点被妈妈的情人猥/亵。还好我机灵，拿烟灰缸砸他脑袋……”

温柔的细语渐渐远去，两个女孩手牵手消失于小道尽头。

常铭早在被发现前爬到就近的树上，全程听完季晓的话，他眼睛瞪大，面露十万分的纠结。

好奇怪，到底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常铭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冲浪时常看到的词——卖惨。

可是说卖惨也不适合，他曾刷到的解释为判断一个人是否有卖惨嫌疑的依据是他有没有捏造或夸大“悲惨”，万一季晓所说的全是事实，给人小姑娘安个卖惨名头就不应该了。

那这算掏心窝子吗？常铭试图思考，可这也太掏心窝子了吧……

有种突然被绑上船，绑你的人还说“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你哦。”的即视感！

噫！www.73zw8.com

想的脑壳痛，常铭跳下树，往东门走。

说起季晓，老早以前他在音乐节当天见过一次，他当时只判断出这女孩对顾岑溪有意思，以及她不待见猫这两个特点。来正华后他刷学校贴吧时才知道季晓是出名的校花，恋爱史能编本小说出来，搁武侠小说里是过万花丛中片叶不沾的情场高手风范。

反正常铭在浅浅了解季晓后，果断推翻她喜欢顾岑溪的这一古早结论。这妹子貌似有集邮帅哥的爱好，情史多是多，但不像周启跨三船，她是恋爱周期很短。

恐怕顾岑溪要是答应，季晓过一周就跟他分手了。

当然，跟爱情拉扯的人总是富有争议。夸她的人多，骂她的人也多。

有夸她美若天仙的，也有骂她像狐狸精的；有夸她心地善良的，也有骂她装模作样，心高气傲的……反正评价两极分化严重。

有一个匿名帖子分析过季晓，楼主可能是心理学或者人类学专业的学生，运用非常专业的理论知识来侧写季晓的性格，得出季晓原生家庭比较糟糕、性格缺爱，安全感不足，心思深重，擅长利用自身弱势博取他人同情心，对爱情抱有极度不信任，甚至是轻慢的态度等等的结论。但楼主的长篇大论前面看着科学客观，后面越来越随便，直接盖棺论定季晓是烂人，建议寄。

帖子火了。毕竟谁都能猜出帖子的主角是谁，所以涌进帖子的人分为三派，喜欢季晓的，讨厌季晓的，单纯来看热闹的，三方混战，各种各样的口水仗爆发了。

后来这帖子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被举报，围绕季晓的讨论才告一段落。

“贝壳，我问你个问题。”，来到老居民区，常铭找到贝壳，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先别玩蚂蚱，“假如有一只猫，他原来很讨厌你，但你在某一天救了他的命，于是他开始亲近你，还想和你当好朋友。”

常铭严肃脸：“你会怎么做？”

贝壳的猫眼缩了缩，“他讨厌我，我肯定也讨厌他呀。”，他理所当然道，“我讨厌他，我肯定不会救他，我还要咬死他。”

常铭：……

很好！很有逻辑！

“果然，比起复杂的人类。”，常铭叹息，眼神沧桑，“咱们做猫的，真诚就是必杀技。”

贝壳歪歪头，仰头打了个哈欠，露出白亮亮的牙齿。哈欠打完，他在阳光下蜷缩成一团睡觉。

现在的阳光晒起来很舒服，不过常铭没有什么困意。他挨着贝壳趴下来，掏出手机看小说。差不多看到大结局时，顾岑松发来一条消息，说明天早上九点他就到学校。

常铭想了想，决定参考处理人际关系经验更丰富的顾岑松的意见。

——我问你个问题。

——问吧！

——假如你是个女生，另一个人也是女生，她原来并不喜欢你，甚至还讨厌你，结果你在某天救了她，然后她对你改变了态度，非常亲近你，还主动告诉你她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事情，你会怎么想？

——“我”知道她讨厌我的原因吗？

——因为她嫉妒你，但嫉妒什么并不清楚。

——“我”救她是出于什么心理？“我”讨厌她吗？

——你应该对她无感吧，救她应该是出于社会正义感吧。

——帅帅，你提供的信息很模糊啊。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她原先讨厌我，又是因为嫉妒，那可能我身上具备她没有以及特别想拥有的东西。我对她无感，要么她对我的恶意没有到达伤害我身体和心理的地步，或者是我比较迟钝，不在意或者没有察觉到。我因为社会正义感救了她，在她看来，我散发了一种不计前嫌的包容信号，而且是“救”，说明事态严重，那么她难免会对我产生感激这种正向情绪，女孩子的话因为心思细腻更容易放大感激的情绪。这种正向情绪会冲淡她原先对我的负面情绪，她的内心正视了我的优点，并接受了它们。

——总之，你知道吊桥效应吗？吊桥效应指男女在危险中产生的心跳加快误以为是爱情。其实是外界的刺激混淆了他们的情感，导致判断失误。